人,成为人,不简单。与动物的猫猫狗狗是有区分的,但动物也知道自己的亲娘,而我生下后,就没有见过我的娘。
十九年前,我成为了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医院。我举目无亲,快二十岁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是谁?我的父母是谁?他们为啥把医院,一走了之?后来,我有了家,成了人家的根。
(一)
我是个孽种,我羞得难以启齿。我的生母,不知道叫啥名字,她应该是一名美女,因为我的皮肤白里透红,应该随了她。她是一位不负责任的人,未结医院,没拿正眼看我,剪掉脐带就走了,没给我留下只言片语。
我的生母,像丢垃圾一样,把我留医院,我在纸箱里躺了三天三夜,饿得昏头转向,哭过,喊过,无济于事,好心的护士阿姨,为我买来了奶粉,我含着奶嘴,吃着护士给我冷一顿,热一顿端来的奶水,我顾不来这些了,活命要紧。
我在护士的陪伴下度过了三个日夜,医院里传得沸沸扬扬,从医院又传播到大街上,一时间小县城里都知道了我这个无辜的生命。
“孩子健康,长得白净,还是个带把儿的。”“听说大闺女生下的孩子聪明”。“谁家没男孩,能抱了,又不要钱,这不是好事?”医院走廊的拐角处,成了人们评头论足的对象,成了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他们一会儿把纸箱扳开看一看,打乱了我的小天地,有的人朝我头上摁,有的还要看我的小鸡鸡,把我翻过来折过去看个仔细。我两眼紧闭,不想理他们。其实,我也害羞,睁开眼,怕看到他们,怕人们说我是弃儿。
就是因为生命中的那三天,使我后来带下了伤寒症,现在每到冬季就怕冷,咳嗽不止,还发高烧。
(二)
那天,应该是刚立秋,这是我后来按照生日推算的,也是我至今的城里奶奶告诉我的。那年她刚好五十岁,老人消瘦,精干,能说会道,走路风风火火,是一位干练的农家妇女。她和护士阿姨打了招呼,就把我抱了回来,使我有了名姓,有了安家之所,她也便成了我的奶奶,胜似我的亲妈,我就是吃着她给我做的一日三餐长大。
她抱我的起初是给她大儿子抱养的,她的大儿子那时刚生了一个女儿,媳妇儿有奶,抱了我的蕴意是两个孩子又没隔几天,能成为一对双胞胎,全家意见不合,说是养活不过。大儿媳说这是一口人,你不跟我们商量就抱回来了,我们以后自己生呀!
我的奶奶好心碰了一鼻子灰,看见哇哇待哺的我骂骂咧咧。“我好心当了驴肝肺,我这是上辈子哪儿造了孽了,把你这么个杂种带回家,我老婆儿放下坐不坐。”骂完,气得直哭。
这时,平常不多言传的爷爷发话了:“你这是嚎的哪门子丧,好好的一家人。”他看了一眼在哭的奶奶继续说:“我看把娃送给毛蛋哇,他家正好没孩子,咱也给我哥家留个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奶奶转忧为喜,舒展了眉头,自言自语地说:“你个死鬼,就知道串门子,没想到还能办个正事。”
他们说干就干,爷爷急忙给他的哥哥张锁打电话,把我当成了交易品,推来推去,寻找下家。
原来,张锁膝下有一子,叫张毛蛋,从小患有小儿麻痹,只上过三年学,长大后就在村里为群众放羊,娶妻杨氏名叫美莲,这美莲虽生的俊俏,但有智力残疾,连张毛蛋的饭也给一时半会端不上来,俩人结婚快十年了,别说孩子了,连一根毛也没给生出来,气得公公张锁唉声叹气,常骂媳妇是个吃闲饭的货。
说来也怪,张锁的这个村叫石豁子沟,地处南梁外山村,十年九旱,当地的水质差,好多人一生下来就牙黄,且还有好几个是智障和小儿麻痹。据科学推算,一般是百人出一个瞎子,千人出一个智障,而在石豁子沟八百多人的村庄,竟然出了12个拐子,16个瞎子,智障19人,有的是一家全是智障,有的是一家三四个瞎子,生活不能自理,全靠政府兜底,大大超出了全国比例。不过近年来,在政府的重视下,这里从山下打了深井,把自来水引进了村里,群众再也不用吃咸水,解决了吃水困难,这种地方病现象基本控制住了。
爷爷和他哥张锁通话后一拍即合,他们商议张毛蛋和杨美莲做我的爹和娘,我仍然由养爷爷张铁和养奶奶王在伴抚养,抚养费用由爷爷张锁和我爹张毛蛋负担,这样我就有了两个爷爷,两个奶奶,一个爹和一个娘。
起初,在很小时候,我很不习惯,我常常把四个爷爷奶奶混淆,为了防止出错,我把抚养我的爷爷奶奶称为城里的爷爷奶奶,把梁外山区出钱的爷爷奶奶称为农村爷爷奶奶。我的爹是个放羊汉,每天拉着瘸腿追着五六十只羊,起早贪黑很是辛苦。母亲人比较痴呆,早上给全家人做两碗酸粥或者挂面,中午烩一锅酸菜米饭,晚上拌一锅拌汤,喂一口猪,养十几只鸡,这些活让她忙得不可开交,有时不小心打碎了碗,还得挨公婆的批评,甚至打骂。
我第一次由城里的爷爷奶奶抱着坐班车把我送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家,我的农村那些亲人早早地等候在院里,农村爷爷奶奶也没下地劳动,好像迎接一位贵客,他们穿着崭新的衣服,爹和娘也打扮了一番,见了我们,都跑出来迎接。
我一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羊骚臭的味道,院内踏不下脚踪,到处是鸡粪,几只鸡正在院内扑棱棱地飞着,有一只公鸡嬉戏着一只母鸡,从奶奶的腿下穿过,奶奶打了个趔趄,差点把抱在怀里的我扔出手。
那处房屋很旧,也很简陋,家徒四壁,土打的茅庵房子,椽棂也烟熏了,房屋外用大染泥裹抹,室内是白泥粉刷,虽旧但整洁。
农村爷爷奶奶和爹妈见了我,把我看了又看,端详了又端详,“这是我们老坟上冒青烟了,不该让我们家绝后,老张家后继有人了。”爷爷捋着花白的胡须,笑眯眯的,直夸我长得好看,白白胖胖长大后肯定有出息。他们个个喜不自禁,笑逐颜开,房间里弥漫着喜悦的笑声。
农村爷爷亲自宰了一只羊,泡了二升黄米,羊肉蘸糕瞬间芳香在房屋四周。这时房前屋后的左邻右舍也过来了,把我和城里奶奶围坐在屋中央,家长里短,要看个究竟。
我很怯生,两腿蹬的一直一直,不让他们看,面颊绝地绯红,但这些乡邻不管这些,把我的小鸡鸡摸过来摸过去。我气得哇哇直哭,怕他们说我是狗杂种,碍于情面,这些邻居悄悄私语,把我夸了个七开。
邻居们散去后,家里留下了农村爷爷奶奶和那个属于我的爹娘,城里爷爷开口了,“咱们把孩子的事说一说”。城里爷爷给农村爷爷递了根烟,接着说,“孩子我们照看了一段时间,这娃娃乖,娘一生下来就走了,看来是给我们老张家生的根,你们也都看了,长得白白净净很惹人喜爱。”
城里爷爷开了个头,农村爷爷接住说,“你二爹,你二妈,给咱办了一件大好事,给老张家送来了一个根苗,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凭你的侄儿和侄儿媳多年连个女娃也没生出来,这是上天赐给我们老张家的福气,我们后继有人了。”
他们为了我的事,你一言,我一句,絮叨了一晚上,我还从来没出远门,坐了半天的车,又折腾了一下午,他们说什么,对我已经不重要,我已经是这个家的人了,这是一个人的命运,我认了。
通过一晚上的唠叨,他们把我取名“根根”。
我和农村爷爷奶奶在那个属于我的家住了三天,这三天娘给我喂了几次奶粉水,她看见我就痴痴地笑,这时她也知道我叫“根根”了,抱着我满院子疯跑,嘴里还念念叨叨地说:“这是我家根根,我有孩子了。”
(三)
我的城里奶奶和我一样是个苦命人,已年过古稀了,依然精神抖擞。没办法,我和城里爷爷三时三顿的吃喝拉撒,穿衣戴帽洗洗涮涮她要来做。
城里奶奶的娘家坐落在邻县的丘陵沟壑间,十四岁就许配给了邻村的王姓人家,十七岁就嫁了过去。丈夫是一名公社的正式干部,长得一表人才。那时正赶上全国“四清运动”,破除封建迷信活动,那名干部拆除了公社周围许多庙庵,说来也怪,一天正在拆除龙王庙时,赶上下大雨,且电闪雷鸣,当时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来,击中头部,他当场晕了过去,医院的途中就断了气,成为了短命鬼,时年才24岁,留下了三个孤儿寡母。
城里奶奶守活寡,那年她23岁,带着两个儿子,大的4岁,次子两岁,在公公婆婆的帮助接济下,生活虽孤苦伶仃,但也能过得下去。
守寡不到六个月,城里奶奶不听公公婆婆的再三劝解,丢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改嫁了。改嫁是通过邻村的王媒婆介绍,嫁给了张铁,也就是我现在的城里爷爷。城里爷爷过去一直没有成过家,他们俩人同岁,都属鸡,劳累命,抛一爪子,吃一口,磕磕绊绊,叽叽吵吵,一辈子过得非常辛苦。
城里爷爷油头粉面,衣服穿得干净整洁,年轻时当过瓦工,做一些泥水活,六十多岁搬到城里,当了几年保安。有一年,城里奶奶的母亲,我的太姥姥病重,城里奶奶去伺候了几个月。家里就丢下我和城里爷爷两个人,每次我半夜起来解手,却看不到城里爷爷,我一个人吓得哇哇大哭。凌晨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且这种事常常发生,有时我还在城里爷爷的身上闻到了浓浓的香水味。那段时间,他白天睡觉,晚上就夜不归宿。后来,我从别人的议论中得知城里爷爷生活有点不检点,在外面有了外遇,我也就一直瞒着城里奶奶。
有一天早上,我从去学校的中途,又返回了家,因为我把作业本忘记带了,我开门的刹那,又看到了我这个年龄不该看到的一幕,城里爷爷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在滚床单,看到我进来,两人赶忙用床单裹身,遮住下半体。我只看到那女人应该比城里爷爷小很多,最多给我当个阿姨,留着一头黄毛。
此时,城里爷爷见我不敲门就进来,勃然大怒,衣不遮体过来就给了我一记耳光。“你不好好念书,为什么又返回来,还想辍学不成!”我什么话也没说,拿了本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摔门出去。
城里爷爷和黄毛女人交姌的画面定格在了我的记忆深处,这对我的打击很大,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由于耳闻目睹了那事,我对那事很好奇,竟鬼使神差的在手机网站上浏览一些黄色视频,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课堂上老师在讲课,可我的脑海中总想着那事,老师讲什么,我一点也听不进去。
老师发现我上课心不在焉,不专心听讲,老是走神后,叫来了城里爷爷去学校谈话。“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爹没娘,是不是看见别人的爹妈来接,心里不是滋味,这两天,他奶奶不在,是不是我给吃不好,按说我也三时三顿给做着了,这娃子有时也娇气。”城里爷爷唉声叹气地说完,蹲在靠墙一侧,两眼直直地看着班主任李老师。
李老师代我三年班主任了,对我的情况很同情,经常给我买一些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这孩子平时不这样,就这几天上课不专注,他的家庭,报名时我姨姨也对我讲过,我们校方也很同情,如果需要我个人帮助的地方,叔叔你尽管说,希望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把张根根同学的学业安排好,让他在学习上有进步。”
三个月后的一天,城里奶奶回来了,当她进门看到一副萎靡不振的我,傻眼了。“根根,你这是怎么了?奶奶走了这段时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学习成绩为什么不如以前了,你们老师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问你的情况。”
起初,我直摇头,什么也不想说,但经不住城里奶奶的再三追问。我不敢撒谎,我这人从来不说谎话。那天,我钻进奶奶的被子里,趁城里爷爷外出,竹筒倒豆子,把城里爷爷那见不得人的事,都说了出来。
出乎我的想象,我原本以为城里奶奶听了我的话后,会和城里爷爷大吵大嚷,但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很冷静地看着我,只是唉声地叹了口气。
“根根,过去你小,什么也不懂,你现在长大了,奶奶给你说一说也无妨。”城里奶奶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你爷爷早些年就这样,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他那人就好那一口,我那时也管过,和他理论过,无济于事,图没顶用,还换来了你爷爷对我的拳脚相加,以后变本加厉,动不动就打我,那时我想,快死了算了,可我看到你爹爹和你姑姑睡着的身影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我想到了离婚。可我一个孤老婆子,带着两个娃子,谁收留我们,再说,我找你爷爷已经是第二处了,外面的人,怎么看我,舆论会把人压垮。”
我给城里奶奶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呛得直咳嗽,我给她拍了拍胸脯,咳嗽好转了一些,继续讲道:“有关你爷爷的事,咱们不提了,还是说说你的学习成绩。根根,你虽是我替人家养的根苗,但我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的亲孙子,我也没照看几天,你和我们生活了近二十年了,只有好好读书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那个晚上,城里奶奶把我相拥在怀中,夜深人静下,和我敞开心扉地絮叨,她静静地说着,我静静地听着,很晚了,我在听着城里奶奶的唠叨中悄悄睡去。
半夜,我起来解手,我听到城里奶奶在被子里抽泣。
(四)
我正在午休,被城里奶奶电话声吵醒。“根根是给你们养的,他的生活费就得你们来付,今年你们退耕还林款给打进元,但根根的学费一年就元,加上平时生活费用,少说也有一万多元,你们折子上的那点钱,根本不够根根开销,我一年到头来,贴了不少,但你们也不能这么说哇!”
我听见电话那头是农村奶奶在大发雷霆,骂骂咧咧地说:“你们给我们养活的孙子,一年也不来我们这儿走一遭,好像个陌生人,我儿子儿媳退耕还林款还有煤补等国家各项补贴,都你们给拤了,他们都身有残疾,也不好生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那儿对撞上了,只见城里奶奶吵得面红脖子粗,唾沫星子飞溅。
城里奶奶放下电话气喘吁吁,自言自语地说,“甚世道了,我老婆子,怕谁没后了,我一天起鸡叫,睡半夜,为了养活他们家这颗根苗,辛苦不说,还倒贴钱,到头来连一句好话也没有,真的,我上辈子是欠谁的了!”
我听明白了,他们这是因为我的事在互相踢皮球,这也不能怪农村奶奶,快二十年了,我回过那个属于我的家,几乎是屈指可数,城里奶奶督促我每年假期回那里住段时日,可我回去和他们很陌生,觉得很别扭,住的不习惯,吃的不习惯。我见了他们很害羞,说真的,让我叫他们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有时还做不到,我这人就这么怪,我性格呆板,不善言谈,回去什么也不做,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油瓶子跌倒也不管。
不过,这种尴尬局面,在一次变故中,我被彻底征服。那是前年的寒假中,我又一次在城里奶奶的骂骂咧咧中回到石豁子沟。我是坐班车去的,随行的还有我的胞弟张悦,他是我城里奶奶的亲孙子,比我小一岁,长得比我瘦,个子却高我一头。由于农村偏僻,班车到不了目的地,下了车,我们又步行了好几公里才到了家。
农村山大沟深,沟壑纵横烟雾缭绕层林尽染,沙棘在微风中摇曳,行走在山沟间,我们不时被飞出的野鸡、石鸡、野兔吓一跳。我们边走边聊,边走边唱,“我低头,向山沟,追寻远去的从前,白云悠悠,尽情的游,什么都没有改变;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过去了多少岁月……”歌声在山涧回荡,我们唱的喉咙哑了,却意犹未尽。
几首歌曲唱罢,太阳已偏西,我们加紧赶路,但此时,脚丫子被脚下的鹅卵石硌得生疼,又走了一段路,实在疼得迈不出步,坐下来歇脚。不远处,有人在牧羊,看见我们后,他一瘸一拐从我们这边走来,当走近,我发现那身影那么熟悉,原来竟是我爸。
他看见我坐在石头上,便挨着我坐下,见我的脚上到处是血泡,满是心疼地说:“根根,悦悦你们回来了,怎么脚上起泡了,我看看。”说着握住我的脚丫子,仔细端详起来。
“这不要紧,我给你上点红花油就会好。”说着从肩上的挎包里拿出药,给我的脚上轻轻涂抹,然后又揉了揉我的裸关节。此时,离爸最近,我发现他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深了,手上满是老茧,被他揉过的脚隐隐作痛,但很舒服。他目光和蔼,认真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件艺术品。嘴里呢喃地说:“我们的根根长大了,也懂事了。”
当他吃力地站起,刚走了几步,一不小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我连忙跑过扶起他。“这是坐久了的缘故,我这两条老腿已经不争气了。”他忙掩盖一时的不小心,拄着羊铲就要去追羊,可还没换出步,再次摔倒,嘴里哼哼地发出呻吟声。我和悦悦跑过去扶他坐在石头上,见他裤腿处渗出了一大片血。“爸,你是不是碰破了,让我看一看。”爸听见我叫了他一声爸,惊呆了,双眼含着泪花喜不自禁。连说“不要紧,不要紧。”此时,我见他流泪了,当我们两人的目光聚到一起时,他背转过身子,掩饰内心的尴尬。那是我今生以来,第一次叫他爸,这迟到的“一声爸”,让他足足等了十八年。
日落时分,当我们父子三人赶着羊群回到久别的家,农村爷爷、奶奶已在院外等候。进家门,我把爸直接扶到炕上,简单包扎了伤口,安顿他好好休息。
那晚,我失眠了。想到了我的出生,想到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何去何从?爸爸十八年来对我的付出,城里爷爷、奶奶对我无微不至的贴心关怀,我落泪了。过去,我和这个家格格不入,现在是浪子回头的时候了,我长大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还是亲情为重,人是感情动物,我明白了一个人生存下来的意义。
(五)
我在县城从幼儿园读到了职业高中,十几年来,因家贫,我一直没住校,上幼儿园和小学都是城里爷爷奶奶接送,初中离家近就步行。读初二时,家里给我买了辆自行车,我就骑自行车上下学,由于从小生活的习性,我性格固执,从不跟同学交流,久而久之同学们都远离我,我没有一个好朋友,他们见我直躲,有的同学竟然嘲笑我,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有时竟当着众人的面说我是“弃儿”,我人单力薄不敢与他们抗争,懦弱的爬在课桌上暗自流泪,我成了同学们传唱的笑料。
城里奶奶为我抱打不平,把这事反映给学校,班主任把欺负我的那几位同学叫去好一顿批评。那些同学,稍微收敛了没几天,可好景不长,当某一天放学,我要骑车时,新买的自行车两个轮子没有一点气,无奈我只能推车回家,城里爷爷仔细观察后说:“气针被人拧走了。”我联想到了是欺负我的那几个同学干的好事,更气人的是丢气针的事件接连发生了几次。后来,城里爷爷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把自行车放到学校保安的门房,说保安是他的远方亲戚。
读高中,我离家更远了,城里爷爷奶奶让我住校,我不敢住校,怕同学们又会欺负我。于是,他们又给我买了电动车,每天在城里奶奶做好早饭后,叫我起床,我披着星光上学,晚上下了自习课又迎着月亮回家。城里奶奶人虽上年纪,但三顿饭餐餐不拉,在我的记忆中,近二十年,她像慈母一样呵护着我,保护着我,冬天让我冻不着,夏季让我晒不着,随时随地不离我左右,守护在我身边,遇上她有事外出,就让邻居阿姨给我做饭,城里奶奶对我的养育之恩,这辈子无法报答,我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高中我学的是计算机,学杂费、书本费、医疗费、野营费,这费那费,隔三差五的收。本不富裕的城里奶奶又隔三差五的向我那本就贫困身有残疾的爸爸妈妈要钱。让我没想到的是因为我的学习和生活费用,本是亲兄弟的他们,竟然对簿公堂,是城里爷爷起诉了农村爷爷。
那日开庭,法官也传唤了我。在未开庭之前,法官对我这个小当事人,进行了详细了解。法官看我一副书生气,拘谨的样子,和蔼地对我说:“根根同学,我在法院工作三十多年了,还没有接收像你们这样的案例,人以和为贵,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你的身世比较复杂,你们两家,本是一家亲,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你才能说服了他们,也只有你才能劝他们撤诉,这个庭审还是不开为好,不要伤害了一家人的和气,你要好好学习,将来报答双方亲人的大恩大德,他们都是你的恩人呢!”
那名法官是个热心肠,一字一句说的我泪流满面,声泪俱下。当我哭泣着走出法庭室与门外等候的城里爷爷撞了个满怀,他好奇地张大嘴巴问我怎么了?我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爷爷,这官司咱们别打了,这个书我不念了,你们都是我的爷爷,还打什么官司,对于我来说,打赢打输都一样,我就是这个理。”城里爷爷,听我这么一说,也跟着附和,“对,根根说的对,这个官司我们不打了,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左手拉着城里爷爷的手,右手牵着农村爷爷走出法庭。“爷爷,我的两位好爷爷,你们都已上了年纪,我长大了,今后我要假期打工赚钱念书,你们就不要为我的事操心了。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生母开的一辆奔驰车来接我,可我没有跟她走,我留下来扎根张家,薪火相传,报答养育之恩。
作者简介:
段飞龙,男,汉族,中共党员,大学文化,年10月出生,现任达拉特旗融媒体中心副台长。
曾在青藏高原当兵三载,弃武从文当了一名“文字”兵,一直从事新闻报道工作。先后在《人民武警报》、《解放军报》、《青海日报》、《青海青年报》、青海人民广播电视台等新闻媒体发表各类新闻、文学作品多篇。
年退伍,年分配到原达拉特旗马场壕乡政府工作,0年调到达拉特旗融媒体中心工作至今。期间每年有许多作品在内蒙古广播电视台、《内蒙古日报》、鄂尔多斯广播电视台、《鄂尔多斯日报》等媒体发表,并有大量作品获奖。小说《我是孽种我是根》是处女作,希读者喜欢。
鄂尔多斯山羊网络公众平台编委名单
苏怀亮:鄂尔多斯市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
鄂尔多斯诗词学会会长
王振荣:鄂尔多斯市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
李德胜:鄂尔多斯诗词学会副会长
王文中:鄂尔多斯诗词学会副会长
刘国霖:鄂尔多斯诗词学会秘书长
刘影:鄂尔多斯山羊平台图文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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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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