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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阿拉沟组诗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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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间:2021/3/10 23:4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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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石头还有些温热脚下的石头,还有些温热它们争相亲吻我的脚趾还拉扯我的裤角一脸的狐疑,怎么褪去了绿的颜色弯下腰,心有戚戚一个个打量,灰的,白的圆的,扁的,大的,小的还都是那个模样时光对于它们,只存在照拂的意义却没有给它们的眼角挫几根皱纹的能力来自玄武纪、白垩纪的石头都应该有三千丈的白须而它们只以纹理表达年纪是那些指尖滴血的手和一双双喷火的眼睛把它们唤醒,并点燃哔哔啵啵,燃烧在百里工地有的粉身碎骨化作另一种生命形态回归故里有的完好如初和钢轨枕木成亲在天路的婚床上生儿育女它们和天山的星月辉映为阿拉沟死寂的心脏搭桥或者安装了一个起搏器轻轻地捧起一枚石头许久凝视,几番拍惜真想把这里的每一棵草每一片云,每一缕风以及感叹,怀念,追忆刻在它们的纹理,并发育为天山再增一寸高再添一层绿年7月14日一路匍匐,为了触摸见过在通向布达拉宫的山路上那些扑下去,便倒下一座山站起来,便撑起一片天的朝圣者其实,他们已经没有了骨头骨头已经熬成了酥油他们也没有了眼睛眼睛已经燃成了两盏灯只有心,还在哈达里包着并捧在手中,像捧着雪山东边的晨曦西边的腥红三十年后重回阿拉沟我的心,也一路匍匐虽然眼睛还在,骨头还硬但触摸的手,布满血痕触摸树,树弯下腰叶掌捧起我的脸,问眼角怎么长了这么多皱纹触摸河,水花吻上额轻轻地给我擦拭眼镜触摸石头,石头俯首剥开一层青苔,问我是不是你们当年铺道砟的品种触摸草,草尖摇落露珠把一粒种籽放在我的手心说,这是可以带走的阿拉沟的魂……一路匍匐,一路触摸青春的梦在指尖苏醒青春的影子映在瞳仁天上的鹰,在头顶集结远处的驼群慢慢走近它们驮着群山,列成方阵向一个花甲士兵重构了一幅远逝的风云年6月30日那句话,还在一面残壁上香着那句话,也过了不惑之年当年,它是和亥字号车队组成的铁流一起驻扎进营区的从那时起,阿拉沟便覆盖了一层热的雪流淌着一股烫的血特别是拥有了一种红绿相间的情怀几十年后的一个子夜一场千年不遇的洪峰不但绕开了它还派出一股清流为它打扫了一番尘埃它的筋骨,它的架构以及横撇竖捺没有受到丝毫伤害走近它,仰望良久我思我想,我情我爱一半是火,一半是海一半如月,一半似铁相信,凡是骨头里植入铁质的人凡是心头上绣着兵字的人对那句话,记忆最牢固理解最深切,认同最炽热风蚀雨淋,它自我修复靠天地元气扶正祛邪雷击电灼,它自赈救灾用彩虹之笔重描再写只为召唤,召唤一种青葱在天黑前回来只为缅怀,以它的坚守代替散落四海的人们记住那些燃烧的岁月只为传扬,以它的骨架象征一种精神的存在不畏征途千般苦只为天山百花香历史在那面残壁上香着阿拉沟依然热烈年7月12日墙还站着,芦花飞了营区的墙都还站着衣冠不整的站着脸色有点黄,还有泪痕感觉是昨晚又哭了一场覆盖在墙头的芦苇不见了是回了博斯腾湖老家还是被风拐卖到远方或者是改行进了笛子制造厂没有人知道确切的下落穿过操场,几蓬芨芨草两棵红柳树,一疙瘩胡杨根为那场世纪洪水留下一面百年不遇的镜像走过食堂,形形色色的河卵石像土豆、洋葱、生姜挤挤挨挨,熙熙攘攘像一个声讨炊烟的会场走进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每一步,都能踩响一声叹息或者惆怅终于找到自己那间房也只剩下一面颓毁的墙一只蜥蜴,好奇的张望伸手去捉,它摆摆尾钻进墙缝,那也是时光隧道岁月的长廊风蚀的老墙,风化的历史留下一个只有自己才能读懂,才能欣赏的风光残破、颓毁、衰败、疮痍的墙是殇,也是一枚锈迹斑斑的奖章年6月30日一朵雪莲开口说话沙风还是那个声调在几十个坟头旋转逐个儿念经坟头还是那个姿势扭动着脖颈,左顾右盼聆听风语,和沙风里由远而近的足音我的脚步,已不铿锵有些绵软,包括手中的香烛都埋怨我的迟钝燃得有气无力怀里的伊利特酒也嫌弃我的健忘减弱了烈性确实,我来得太晚了三十多年前的红星燃成了白骨,有些森森幸有青草的簇拥使睡在这里的人拥有了一身永远的青葱幸有沙风的号角使他们一直聆听金戈铁马的奔腾幸有一朵雪莲花随着洪水或者泥石流呼啸而来,不再同流合污而是依偎在这一园坟头像安装了一面镜子使这些不愿闭上的眼睛天天都能看到当年水乡的阿娇或者中原的翠英把香烛举过头顶将英雄之酒浇在花根谢谢了,天山的精灵有你在,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我的战友都会拥有一颗芳魂又一阵沙风吹来雪莲花摇摇头,开口说话放心吧,我已经和胡杨商定我死了,它来值勤年7月10日曾经,那个共和国之最曾经,米的海拔米的历程构成共和国铁路隧道建设高度和长度之最如今,历史已被刷新一个章节,在史卷里吐着省略号但,旗帜还在那一抹奎先达坂的晚霞依然绚烂走近晚霞奎先隧道四个字有些模糊,但还冒着热气刻在岩石上的历史一直醒着,等着醒着等一次救赎或者天黑之前的告别显然,奎先达坂已经原谅了那一场,用青春的蒸汽催动钻杆的死缠烂打它的坚硬,终究不敌两千多根更为坚硬的骨头一座幽深的隧道是一条装订线,装订了一部天山版的《山海经》不散的硝烟为晚霞镶了一道边像极了挂在西天的一面锦旗阔大,厚重,柔绵并在晚风中招展想抓住晚霞的一角掀开看看那些藏在它后面的笑靥里盛着泪水的脸再确认红星才是它的光源年7月18日

 

它与英魂相伴    40年前修筑的南疆铁路,以最大坡度为22‰、长多公里的连续大坡道翻越了天山,线路由海拔米升高至米再降为米,在中国铁路建设史上是极少的。南疆铁路东天山隧道已经贯通,南疆铁路翻越天山的大部分路段,被一座22公里多长的隧道所取代,鱼儿沟到巴伦台段的线路理论上将被废弃。        它也老了吗看那姿势,那么疲惫趴在山腰,无奈的叹息疯长的艾蒿和乌斯玛草经幡一样摇来摆去是它挥别云彩的手语一把由红星点燃在绿色的汗水中淬火的西域之剑,沦为蔽屐一个由十万吨青春血汽凝铸的戈壁飞龙正值弥留之际,奄奄一息天山的精灵折翅铁色的历史成灰再没有滚滚车轮与它亲吻也没有悠悠汽笛伴它长旅再没有麋鹿在它吐出的云雾里嬉戏也没有黄羊和它赛跑,比试脚力再没有蒙古包飘出的炊烟和它握手也没有马头琴伴着它的足音弹出铿锵激昂的旋律只有铆钉,这个最后的王妃依偎只有枕木,为它安置了墓地只有道砟,忠诚的簇拥像群星一样发光,哪怕一厘米风行至此,放慢脚步兜起它的叹息,送到山外送到那些散居在五湖四海的怀念它的人们的心里鹰飞至此,俯下身子驮起它的消息,送到高空送到那些在天南海北西望天山的人们的眼里我行至此,想写一篇悼词但不知道从哪里下笔更不知道用怎样的词语才够恰切,够分量,够适宜于是放弃,跪下双膝捧一把沙土,想把它掩埋但它的眼怎么也不能合闭因为,我看见它就看见了自己的青春它看见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年纪不惑之年啊,我怎么能驾鹤西去?它喃喃自语这时,风中传来脚步声还有各地口音混杂的提议放心吧,有我们和它在一起哦,是不远处的烈士陵园传来的此时,天空出现一道虹霓很绚丽    年7月23~24日    乌拉斯台车站走近它,耳边突然响起《斯卡布罗集市》的旋律因为,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曲是在古罗马斗兽场那片废墟那舒曼,忧郁的咏叹使我的心,安静成一艘遗弃在海滩的旧驳船装满了孤独的恬静和对海天之上新月的回忆它就像孤悬于史前世纪那种死寂数万年前古海的生物似乎又冒出几丝热气造山运动前的生灵又蠢蠢欲动,呈现活力不然,墙上挂的号子灯为什么像个琥珀院里的红柳,长成了珊瑚信号灯碎在河边,长成花草星星点点,花花绿绿几根道岔,横尸乱石堆蜥蜴正在穿越一只不大不小的鸟瞪圆了眼睛随时准备出击一切都很静,连风都蹑手蹑脚生怕惊醒或者碰碎透明的空气,给这一派氛围安装的玻璃我打量着这里的残垣断壁以及刻在它脸上的泪痕它看着我蹒跚的脚步和眼里饱含的落寞和迷离我俩,凄凄惨惨戚戚真想撷来一片云,作旗让曾经风情万种的乌拉斯台车站再次扬起年7月24日郭瑞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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