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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个武侠故事31马大志清音俗世

  • 来源:本站原创
  • 时间:2021/3/15 13:29:57

每天一个武侠故事

31“英雄无岁”篇外篇

清音俗世留

马大志

一西湖风雨

杭州春色有十分,便有七分在西湖。只见远山如黛,水绿如蓝,风光尽在其间。

每年的暮春时节,西湖上繁闹非常,入目的是画船载酒,入耳的是鼓乐谐鸣,纵然边关烽火连年也从未断绝过。

今日却不同,今日有雨。雨如游丝漫天挥洒着,看似清雅,实则扰了游人的兴致,微起涟漪的西湖便空无人迹。

雨渐渐急了,却有一叶扁舟划过水面。舟上无蓬,只一人将身子坦露在这无边雨幕中。

沐雨临风当品酒吟诗,这人大概不会作诗,却在饮酒。酒本当浅饮,这人却偏偏像赶赴刑场一样将大碗盛满,和着这漫天细雨一口吞下,第二碗又已斟满。

饮酒的主大约只二十六七岁,春衫单薄,身形削瘦,正像个不堪落第而欲买醉消愁的书生。酒已饮了有七八碗,书生脸色微润,又将第九碗灌入喉咙,眼中却浑无醉意。落拓的书生又哪来这般的酒量和豪气?

风也紧了,在风雨飘摇处,突然有一艘梭鱼快艇箭一般破水而来。快艇上迎风站着四个彪形大汉,任快艇起伏不定,四人却钉子一般钉在船头,纹丝不动。显然下盘功夫很扎实。

书生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碗酒停在唇边不动。

正中一个大汉忽地朗声道:“‘鄱阳四煞’奉命恭清大少爷回帮中议事。”声如重锤擂鼓,湖水都为之一荡。

书生不动,看着那快艇在两丈外停下。

那大汉复又重复了一遍,依然没有回应。

大汉扫了同伴三人一眼,霍然一长身,脚尖在船舷一点,人已腾空而起,空中连换了三个身形径向书生的小舟落下,实在难以想到这般的体魄却有此等轻身功夫。

书生目露寒光看着他下落的身势,忽然猛地将酒吞下,“噗”地又喷出,一道酒箭直射向空中的大汉。大汉在空中无处借力胸口被泼了个正着,“哎呦”一声跌下湖去,溅起惊人的水花。

其余三人更不敢动,只站在船头怒目而视。

落水的汉子迟迟不见浮出水面,猛然间书生的小舟开始摇摆不

定,船底传来“笃、笃”的声音。原来是那水下的汉子在凿船,看来是有备而来。

书生又斟满一碗酒,轻声道::“再敢凿船斩下你的爪子。”声音很轻,却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随口说来,语气中竟带着股慑人的霸气。船底的声音立时便止了。

忽听有人赞道:“大哥好气魄!‘玉面修罗’卓清涤果然名下无虚。”话音落定,自舱中走出一位公子打扮的少年,一身葱绿色的长衫,手拿纸扇,嘴角含笑,看年纪比书生还要小两岁。

“书生”卓清涤依旧面沉如水,但眼中已有了笑意。口中道:“清泫,别来无恙?”

那公子卓清泫忽然双臂一展身子如一只纸鸢飘飘然划过湖面落在卓清涤的舟上,身形优美,落下时小舟不见半分的飘摇,他躬身施了个大礼道:“清泫尚好,总算没被父亲骂死。”

卓清涤一怔道:“怎么?莫非你也要离开如意门?”

卓清泫苦笑一声摇头道:“父亲只你我两个儿子,你又这般的行事,我自然是做足了出气筒。”

卓清涤亦是苦笑一声柔声道:“委屈你了。”

卓清泫脸色微微一变道:“我倒无妨,但是上个月‘追风’胡迅奉命来请你回去何以被你打的吐血重伤?”

卓清涤眉角一跳道:“是非曲直我已经与父亲说得清楚明白,他又何必派人来自讨苦吃。”

卓清泫没有接口,俯身从舟中提起一坛酒闻了闻,眉头一皱道:“这般掺了水的劣酒你也喝得下,看来你已是囊中金尽。”“啪”的一声酒坛在他手中碎成二十七八片。

卓清涤道:“既然已离家,便不再是如意门的大少爷,该放下的要放下,该接下的也要接下。”

卓清泫急道:“就为了那个叫如嫣的婊子值吗?”

卓清涤怒声道:“住口,不许你那样说她。”

卓清泫无奈一笑道:“好,好,好!其实只要你喜欢,娶了她又何妨,何必定要离开如意门?”

卓清涤正色道:“我离开如意门与她无关。”

卓清泫似乎很意外,口中却道:“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卓清涤又在喝酒,这次喝得很慢,因为他只剩这最后一碗了。

卓清泫看着他淡淡地道:“你的酒量差了,喝这么一点眼便红了,看来这劣酒果然害人。”

卓清涤缓缓放下空碗道:“劣酒总比无酒好。”

卓清泫道:“你已经无酒了。”他旋即又笑道:“不过我这儿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圆的小酒壶,金光闪闪的,仿佛是纯金打造,上面雕着龙,做工精美。光这壶怕也要百两黄金。

以卓清涤的酒量这一小壶酒未免太少了些。然而卓清涤紧盯着这酒,眼中却满是急切与欣喜,正如一位卓绝的骑士看着一匹千里名驹。

只听卓清泫悠悠地道:“很久以前的江湖中有一个叫刘梦生的人,本是个书生,学书不成,后改学剑。谁知他学剑也不成,便变卖了家财浪迹江湖,自封了个‘求醉剑客’,每日里醉生梦死,潦倒度日。

无意之间他得到一本著写酿酒的古书,大喜之余便自调自酿,精心琢磨。不想竟研制出一种奇酒‘玫瑰泪’,又名‘千日醉’。饮此酒者汗出如血,通体醇香,且千日不散。刘梦生因此得来了万贯家财。可是财是惹祸根苗,他最终却被人害了命,此酒的配方也至此失传。”

一个平淡的故事,或许每个时代的江湖都会有这样的故事。

卓清泫住了口,一脸异笑地看着大哥。

卓清涤静静地把故事听完,嘴角已泛起了笑意,只听他道:“故事是我讲给你的,故事未必是真的。”

“酒却是真的。”卓清泫神采奕奕地道,“这是我花了二十匹苏州绸锦外加十颗细河府的冷水珍珠才从朋友那里买来的,放眼天下怕是也只剩这半壶了。”

卓清涤冷笑一声道:“千金买酒,卓二少爷好豪气呀!这酒莫非也是要我回去而买的。”

“不,为了给你饯行。”卓清泫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卓清涤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道:“你不怕父亲的家法?”

“怕,但是……”他顿了一下,道:“你是我大哥。”他的声音已有些呜咽了,不是伤感。

----兄弟这两个字是能令天下一切血性男儿满身的豪气,迎着刀子也能挺起胸膛。

两只手已紧握在一起。

卓清泫道:“老规矩。”话刚出口,手中的酒壶已被掀起,笔直的上升,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长身而起,只听空中“劈劈啪啪”一阵交手。两人用的都是名振江南的如意擒拿手,拳打掌切之间身形却不缓。

那酒壶到了顶点后缓缓下落,落到两人伸手便能抄到的地方。忽然卓清泫招数一变,双腿连环踢出,但见漫天的腿影如乌云压顶一般袭向桌清涤,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这招“彩虹七现”的腿法却是另有师承的。

腿势刚动,卓清涤人已如陀螺一般旋起来,一闪便到了卓清泫的背后,伸手接住酒壶,另一只手在他肩上一按,两人便飘飘然地落回小舟上。

卓清泫一笑道:“我输了。”

卓清涤咬住壶嘴喝了一口道:“不必懊恼,放眼江南能躲得你这招的人不会超过七个。”他急不可待地又喝了一口道:“连父亲怕也未必。”

卓清泫抢过酒壶也喝一口,道:“不错,上个月我就用这招踢断了虎丘彭擒虎的五虎断门刀,当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两兄弟相视大笑。

这半壶酒顷刻被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光,卓清涤吞下最后一口酒,砸了砸嘴赞了声“好酒”,语气忽然沉重了,道:“酒已尽,雨已住,人也该走了。”

卓清泫道:“真的要走?”

“是。”

卓清泫忽然脸色一变,一步步地退到船尾,冷冷地道:“可惜你走不了了。”

“为什么?难道酒里有毒?”

“毒倒没有,我只是加了半钱‘纠缠丝’,一个时辰之内你会劲力全失,连只蚂蚁也打不过。”卓清泫在笑,笑得象一只狐狸。

卓清涤面无表情地道:“你终归还是要带我回去?”

卓清泫道:“这是父亲的意思,更是我的意思,如意门不能无你。”

卓清涤叹了口气道:“你也变得狡猾了。”

“谢大哥夸奖,”卓清泫笑得更暧昧了,“现在你是不是觉得腿有些发飘?”

“是。”

卓清泫又道:“纠缠之丝,纠缠不清。饶是大哥功力精湛,换作旁人恐怕已经软倒在地了。”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有人倒在船上。

可是倒下的却是卓清泫,他双眼迟疑地看着卓清涤。

卓清涤也开始笑,笑得象个逮到狐狸的猎手。他手中托着那个金壶,道:“方才我一掂量便知道这是八宝转心壶,壶内有隔层,只须机关一转,便是一条害人的妙计,可惜,我方才已经动了手脚。清泫,你又输了。”

卓清泫面如白纸地轻声道:“大哥,你也未必赢了。今日约你出来本是调虎离山之计,此时车氏兄弟已率领门中十三名好手去取如嫣那婊子的人头了。只有她死,你才能回心转意。”

卓清涤立时如受雷击,双目喷火盯着卓清泫,猛地一脚踢在船桨上,“咔嚓”一声脆响,那断桨扬向半空落在远处的湖面上。

卓清涤恨恨地看了弟弟最后一眼,身子一展足尖在船舷一点,人已离船数丈,在堪堪跌如湖水时忽然脚踩在那柄断桨上只微微一借力,人便已到了岸上,再一闪便不见了。只剩下这灰暗的苍穹和一叶扁舟。

卓清泫鼻子轻哼了一声,一个筋斗翻起,目光炯炯,哪里象中了迷药的样子。他手一摆,岸边的柳荫处忽然响起一阵犬吠。

“大哥,这回该你输一次了。”卓清泫喃喃地道。

二无二帮

天下武功出少林,自达摩祖师进中原扎根散叶后始有了九九八十一门派。这八十一门隐于江湖,便成了三百六十帮派,交织在盐漕工市等行业中。

三百六十帮外还有一帮叫做无二帮,帮名无二,只因为帮中上下共计一个人,便是帮主吴二。

一个人自然不能自称一帮,可是吴二能,因为他一个人做事也许比一百个人还周到、还妥善。

据说他原本是个工匠,他打造的长明火褶子和飞蝗弩匣江湖上一直很抢手,价格最少在百两黄金以上。他还干过厨子,并被苏州的有福楼高薪聘去,传闻他的一手糖醋鲲鱼曾把浙江巡抚的鼻子给香歪了。正在苏州各大酒楼开天价争相聘用他时,他忽然改行进了太平镖局做了名一等镖师。他押的镖只丢过一次,但是三天后又被他追了回来,而劫镖的“江东五虎”却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了。太平镖局的当家人司徒铮正欲提拔他做副总镖头时,他却又走了,原因很简单,他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或许江湖中不该有他这样的人,可是如果江湖中多一些这样的人,那么江湖一定会变得可爱许多。

月如银盘,冷冷地挂在天上。

吴二斜卧在一张湘竹逍遥椅上喝茶,茶淡如水,用一把七色琉璃壶盛着倒在琥珀杯里,他只觉得嘴里淡得发苦,浑身也象生了怪病般乏软无力,而治这病最好的药便是一大碗能烫伤喉咙的烧刀子。

吴二又斟满一杯茶,脸上挂着苦笑,他实在有些不懂自己为什么放着清福不享来干这苦差事。短短一个月里他们遭遇了七拨强敌,每次都是刀光剑影、生死相搏,对方丝毫不留情面,将毒手频频指向一个手不能缚鸡的女子,而他所能做的只有迎着刀子冲上去。

脸上的笑容带着僵硬,只是无可奈何的笑,刀子再袭来时他还是要迎上去,因为卓清涤是他的朋友。虽然他不只卓清涤一个朋友,但卓清涤却只他一个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是一副千斤的担子,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挑得起!

“哧哧哧”,一阵暗器破空之声连响,数十点寒芒划破夜空分打吴二身上八大要穴,并且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尺寸把握的分毫不差。

吴二却没有动,只见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满杯的苦茶便入了口,“噗”的一声,嘴里喷出了骇浪惊涛。那漫天的暗器忽地不见了,只有残余在空中的丝丝水雾。

这一招“吞云吐雾”不是卓清涤教给他的,而是他教给卓清涤的。

黑暗处有人鼓掌,掌声中走出一个人。头戴一个大斗笠掩住了面貌,只看见两片削挺的嘴唇。一身黑衣如墨,仿佛溶化在夜色里,人也是飘渺的、虚无的,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他的剑。剑在背上,剑在鞘中,却有一股冰冷的杀气隐隐的渗透出,只有杀人如草的剑才会有这样的杀气。

吴二慢慢从逍遥椅上站起,眼也不眨一下地盯着来人,缓缓地道:“想不到‘无名剑客’竟也有一手杀人无形的暗器功夫。”

‘无名’剑客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道:“暗器能杀人,剑也能杀人,能用暗器时候我从不用剑。”

“为什么?”

“因为用剑杀人太痛苦。”

吴二大笑,道:“无名剑客也会觉得用剑杀人痛苦?”

无名道:“你不会诚心练剑,你不会懂。”

吴二道:“你杀过多少人?”

“十七个。”

吴二道:“十七个不多。”

无名傲然道:“值得我杀的人也不多。”

吴二双眉一挑冷笑道:“却不知吴二够不够资格做第十八个?”

无名一字一句地道:“除——非——你——逼——我。”

剑客无名,拔剑无情,这八个字十年前便已名动江湖。吴二忽然觉得自己的背心已被汗水浸透。

夜风悄悄扬起,寒意如冰。

风雨早住,一匹健马踏着泥丸在夜幕中飞驰如电。

卓清涤奋力挥鞭,将马臀打的血肉模糊。马是他从一个过路骑士手中抢来的,虽不是日行千里的名驹脚力却也不俗,此刻已经跑得满嘴白沫,忽然一声哀嘶,一个筋斗载在路旁,卓清涤就势一滚,顾不得满身泥垢便发足狂奔起来。

三往事

若将西湖比西子,浓状艳抹总相宜。

红烛下的柳西湖娇靥如胭,眼波流转处便是万种的风情。春葱般的玉指正展开一卷轻帛,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闺中的少女多学得用羞涩的文笔写下羞涩的心事,对月空萦,千般相思,纵然在千百年后此事依然被流传。

上面正书:

腊月三十阴

烟花与爆竹从未间断,家家在忙着年关。我在这里又苦度了一个年头。

自古青楼无冬夏,楼外的喧嚣与喜庆和我却是咫尺天涯。

今日无客,客人虽多是浮浪子弟也要在今日陪着父母妻儿。新来的紫鹃还是每日以泪洗面,妈妈却暗暗以三十两的价钱卖给顾老爷行雏。姐妹们皆躲在屋里不出,多是在想家,然而家又在哪儿?

妈妈在叫我,说小侯爷驾到快接请。

奇怪,他本就来的少,却又在除夕之夜出现?我惶惶地感到有事发生。

小侯爷是叫吕封吧,据说是世袭的一等侯,但家境已败落。他大概是江湖人,好几次来都能见到他身上有血,他一定杀过人。但不论如何他脸上都带着一种文雅的笑,仿佛要用那自傲的风华让我臣服,而从不勉强我为他弹琴、宽衣或者做其他任何事,那种做作的仪态只会令我恶心。

今天他身上依然有血,他自己的血。他被人刺了一剑,伤在背脊,冷汗从他的额角大滴大滴的滚落。

他惊慌的进了屋,命我关了门窗,又用一大锭银子堵住了妈妈的嘴,然后趴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那一剑刺得好深,再深三分他恐怕早已横尸街头。

他咬牙忍着疼还是挤出了笑问我:“你见过死人吗?”

我说:“见过,我娘去世时我已经记事了。”

他又问:“那你见过快死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却忽然听见有人冷冷地接口道:“你已经见到了。”那个人不知什么时侯进来,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却正斜倚在窗棂上抱着坛酒。他的年纪大概比我还要轻,面色苍白,清秀中却带着种不相称的稳重与威严,他的目光利的像刀,森然地盯着吕封。

吕封挣扎着爬起来,口中大骂道:“姓卓的,算你狠,当真要斩尽杀绝不成?”

那人猛吞了口酒轻声道:“自五年前五岭山下八稳镖局遭劫到今年三月威扬镖局被杀人劫货,共七桩劫案都是你联合西北一窝蜂所为,手上数十条人命的血债难道不曾想过还吗?”

吕封语塞了半晌,猛地双手一翻,一对明晃晃的短刀自腰中抽出,只听他厉声道:“江湖上混的,做的便是刀尖舔血的买卖。你如意门三十年来势力扩张,争锋不断,又有多少血债要偿?今日先剿了西北一窝蜂,又来杀我,怕是你老子又看准了这江浙两省十三大镖局了。横竖是为了你们如意门的威风又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那人脸色显得更白了,将酒吞得“咕噜”作响,然后语气慑人地道:“江湖风高浪大,唯真王者八方擎剑,一展雄才,岂是你着鼠辈能揣透的?怎么,还要等我动手吗?”

吕封的气势明显弱了,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猛地将两柄短刀并排插入自己的胸膛,口中狂喷着鲜血吼道:“老子便在地府等着看你如何多行不义,哈哈哈哈……”还未笑完便一头载倒动也不动了。

我大概是惊呆了,看了看吕封的尸体,又看了看他,可是他已不见了,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噩梦。但尸体还在,血腥味令人毛骨悚然。我打开门飞跑,却发现那人又出现在门口,双目炯炯地看着我,不象其他人那样的贪婪与淫亵,而是一种仿佛亲情般的奇怪眼神。

他突然道:“你叫什么?”

我低着头答道:“贱婢如嫣。”

他说:“不,我问你以前的名字。”

进了这鸾凤楼近十年了,从没有人问我以前的名字,我想了很久才答道:“俗名柳西湖。”

他问:“西湖?你家在西湖?”

我摇了摇头说:“我娘本是西湖上载客的船娘,身怀六甲时还在船上忙碌,因此我是在西湖上出生的。”

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我,良久方道:“叫你们妈妈来。”

我答应着去了。

不知道他与妈妈说了些什么,他走后妈妈脸上象绽开了花,不断的给我道喜,并且立刻为我换了新房。

春衫单薄,长身玉立,仗剑江湖,豪气干云,这是年幼时梦中的英雄。可如今呢?风尘中的沦落又叫我如何相信这样的神话?

元月十九雪

好大好大的雪,仿佛要把一切埋葬,天地在这一片苍茫中变得寂静。

年关仍未过去,楼里还是冷冷清清,新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生漆的味道。紫鹃已忘记了哭泣,今早竟主动过来向我借胭脂,命运如此,又何必与命运过不去。

他居然真的来了,虽然我早知道他会来,可当他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茫茫风雪中时,我却满脑子的痴迷。

寒风象刀子一样利,他却只着一件单薄的春衫,衣襟被风扯开,两根伶仃的锁骨让人看着心底发酸。

他将一把剑扛在肩上,剑上挑着一坛酒。我曾猜想,剑与酒大抵就是一个江湖人的全部生命吧?

他把酒放在桌上,要我陪他喝,我不做声地为他斟满。他喝的比我斟的还要快。我禁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这般的喝酒?”

他愣了一下,却反问我:“你为什么要为我倒酒?”

我说:“因为这是我的生活。”

他一笑,说:“这也是我的生活。”

我懂了,我们都是被命运抉择了的人,都有自己的路,也只有按这条路走下去,虽殊途却是同归。

酒很快便尽了,他苍白的面色终于有了红润,眼睛却亮的怕人。我轻声地说:“你要去杀人吧?”

他很诧异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眼中有杀气。”

他问:“你知道杀气是什么?”

我说:“杀气便是暴戾与凶兆,你此时浑身都是这东西。”他呆望了我半晌,忽然放声大笑,笑声苍凉没有半点感情,然后他提起剑走了,走在更加猛烈的风雪中,忽然纵声高歌,依稀是:

剑在手——长虹贯日,杀声起——血染青锋;风声烈——踏雪独行,血似火——酒尽杯空……

二月初二晴

二月初二,飞龙在天。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楼里清歌漫舞,喧闹异常,我却躲在床上慵懒不起。妈妈说我无须再陪客,只要照顾好卓公子,她便只等着数钱了。

原来他叫卓清涤,“玉面修罗”卓清涤。他父亲便是首创江南如意门的卓不争,名讳不争,可他却争来了江南大片江山,争来了如日中天的如意门。

这些江湖事我本不知,是妈妈悄悄告诉我的,大约是要我小心伺候,莫惊走了她的财神爷。

正在我百无聊赖的之际,他又出现在窗口。不知为什么他喜欢走窗不走门。这次他没拿着酒,因为有伤的人不能喝酒。

伤在左肩,用厚厚的绷带缠着,白色的绷带污浊不堪。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伤口,终还是忍不住起身找出几尺白布和少数的金创药。这里的姐妹初来时都因为不顺从而惨遭毒打,所以金创药是必不可少的。

脏纱布被剥下,露出了血肉凝结的伤口,像一团揉烂了的泥。他看出了我的惊恐,轻笑道:“这便是淮安鹰爪门王重天的‘苍鹰七抓手’,很是受用。”

我不知道“苍鹰七抓手”是什么功夫,但从他的神情看出那个叫王重天的一定已死在他的剑下。我轻轻地为他洒上药包扎好,把换下的绷带扔进马桶里,我忽然发现那绷带虽然表面污秽,里面却洁白如雪。我猜到他是故意弄脏了后才来这里要我为他换药,我不禁冷笑一声。

他听见了问我:“你笑什么?”

我说:“你除了喝酒和杀人还会什么?”

他侧过头想了想忽然伸手抄过我的古琴,只用一只手抚商弄羽的弹了起来,限于一只手,音韵奏得不满,但韵律却很娴熟,竟是一曲《凤求凰》。

我不再说什么,瞌上眼倚在床头倾听,听得入了神。

彩凤西来,雌凰归巢,凤凰协舞,天下太平。好美的意境,好美的曲子。

琴音忽然哑了,与此同时远处一声爆竹响起,我透过窗子隐约见到天边有一缕紫色的烟雾渐渐消散。

他推开琴,身形一转人已在窗外,又几个纵落便不见了。

满地的残雪有些刺眼。

九月初三晴

秋风乍起,桂子飘香。

他又来了,我记不得他来过多少次,也记不得每次都做了什么。有时带着酒要我陪他宿醉到天明;有时他是带着新伤由我为他包扎,而又接到他们的传讯匆匆离去。只有一次他酒醉失神把我压在身下剧烈的喘息。

此时他在饮酒,我在抚琴,抚一曲《孔雀东南飞》。他已学会了慢斟浅饮。

曲已尽,酒正酣,他的兴致出奇的好,忽然拔剑出鞘,剑走龙蛇在墙上划字。以剑代笔他居然写得一手好字,写一句,我便读一句:

百战江湖一剑寒,半曲祥音托苦甘。红颜白马逐落日,玉露金风吹晚烟。

七绝诗尚缺两联,他却还剑入鞘,目如秋水似的看着我。我将一杆小狼毫笔吃饱了墨,接着他的诗写下去:

春江不绿山中柳,枯井难求岭上泉。化蝶哪堪风露苦,沦落红尘已几年?

“啵”的一声,他手中的酒杯碎了,他又惊又怒的看着我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说:“你懂!”

他厉声道:“时已至今,为什么你还是不信我,不懂我,不从我?”“啪”,酒壶也在他手中爆裂。

我悠悠地道:“我家本在射阳城外的一座小渔村里,打渔为生,日子虽清苦却也美满。当时红龙、海砂两帮连年火并,海上刀兵时起,双方损失惨重,而受害最深的却是附近的渔民。我父便是出海时遭遇双方厮杀而无辜丧命,娘腹中怀着我为谋生计到西湖上摇船。在我读进私塾的第二年她终因积劳成疾而撒手人寰,而我却又遭奸人拐卖坠入青楼,从此十年风尘之苦,这一切都是拜你们这些江湖人所赐,叫我如何信你?”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要辩解什么,却又被我抢白道:“你手中三尺青锋,剑下杀人无算,满身伤痕累累,哪一次不是死里求生?每次来身上必添新伤,听到暗号传讯便即离去。要知江湖险恶,下一个横尸街头的或许就是你,你叫我如何懂你?”

他不再言语只静静地听。

我又说道:“你贵为如意门的大少爷,而今更身兼江浙两省副总镖头之职,是无数人眼中的大英雄、大人物。人言可畏,世情如霜,我这般的残花败柳受万人唾弃岂不辱了卓公子的名分?你又叫我如何从你?”

我的声音已呜咽,眼中却无泪,只锐利的瞪着他。我的话冷的象冰,冷得他瑟瑟发抖。或许话真的太过刻薄,然而我却不能不说。

恰在这时又一声爆竹炸响,天边那抹紫红亮的刺眼,他眼中尽是凄凉。

我背对着他缓缓坐下,低声道:“你走吧。”

他又沉默了半晌,沉声道:“你等我。”

我说:“我要等的不是你。”

然后是一片寂静,待我回过头的时候他已不在。

我跌倒在地上用力撕扯着头发哭断肝肠,上天,为何让我遇见他?为何?

十月十三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地混沌,光阴远逝。

寒风秋雨之中他再一次出现,穿着一身青布麻衣,没有酒,没有剑,脸上却挂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笑。

我满脸迷离地看着他,任由他拥着我,说:“跟我走。”

“去哪?”

“去西北大漠割草牧羊,去东海之滨结网打渔,去塞北山中伐木狩猎,去云贵农家耕田纺纱。去所有你我想去的地方,永远离开我们的往事。”他说的十分动情,眼里满是泪,喜悦的泪。

“可是······”

他掩住我的嘴,柔声道:“没有可是,什么‘玉面修罗’卓清涤,什么江浙两省副总镖头,什么如意门,全都算了吧,放下吧,忘了吧。”

我笑了。这大约是我第一次对他笑,与此同时被他拥入怀中。他的泪滴在我脸上,滚烫滚烫。

二月十三

  

又是一年的二月,我们逃亡在外已有一百二十三天了。

一百二十三天里我们经历了七次追杀,一次比一次凶险。每一波人都对他恭敬有加,却把冰冷的刀锋指向了我,莫非我犯下了滔天的大罪吗?

我知道他面对的都是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然而他却下了重手,今天他又把一个姓胡的汉子打成重伤,在所有人离去的时候他忽地嚎啕大哭,如疯如狂。我知道那不是悲愤与悔恨,而是一种茫然的无奈。

吴先生受了点轻伤,因为他不是卓家大少爷,没人会对他客气。他常傲然说当今世上没几人活的有他洒脱,然而如今他却只有随我们奔波流亡,身若浮萍,难道这便是江湖吗?

柳西湖缓缓卷起帛卷,卷起的是一段曲折的往事。往事如烟,却带来此番的追杀与逃亡。她实在分不清此时到底是悲是喜,更不懂这对卓清涤是一种解脱还是一个囚牢。

窗外有人在笑,冷笑。

柳西湖惊惶地看了看那人,旋即嫣然道:“清涤,你回来了。”

四伤

吴二抹了把淌到腮边的冷汗,忽然笑了,笑的诡异。他忽然昂首阔步地向无名走去。

无名藏在斗笠下的两只眼寒光乍现,冷冷地道:“只有两种人敢走进我五步之内。”

----死人和找死的人。

吴二笑得更灿烂了,道:“你真的杀过人?”

无名不再说话,右手握住了背上的剑。剑若出鞘,无血不归,可吴二偏偏不怕,竟然又道:“还不拔剑?”忽见他身形一闪扑了过去,无名握剑的手已因用力而苍白。

吴二突然身子一折从他的身边掠过,直扑向那一片黑暗中。只听“啪啪”两声交手,接着一声惨叫,吴二又折了回来,手里提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瘦小,身着夜行衣,“咕咚”一声被重重地抛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挣扎,看来已被扣住了穴道。

吴二对着无名冷笑一声道:“您二位这双簧戏唱得好呀!地上这位能发得这一手暗器,莫非就是如意门的十四堂主‘一手七飞’白露堂?”

无名的手慢慢松弛并摘下头上的斗笠,赞了一句:“吴大侠好利的眼。”

吴二打量了他几眼,只见这人生得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但眉宇之间却透出一种忸怩的媚态。不禁眼波一转朗声道:“人言京城的御前戏园里有个唱花旦的小丹桂,演得幅好戏,装人象人,装鬼象鬼,恐怕就是你了。”

那“无名”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吴二又道:“这逼人的气势、森森的杀气怕也只有你这游戏风尘的戏子才装得出,只不过下次若再扮杀手不妨谨记两点:剑客的手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拈兰花指的,指甲要修的平整干净。还有,握剑不必那么用力,使剑靠的是腕、肘、肩、腰、胯、臀、膝、足,唯独与手指干系不大。”

小丹桂苦笑,面对这种老江湖他也只有苦笑的份。

吴二转过身子自语道:“车马行船轮班倒连换了三个处所居然还是被你们找到,可是却只有你们在扮戏,莫非是……声东击西!”

“西”字一出口,他人已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向柳西湖的小楼。

“砰”,柳西湖碰倒了一张椅子,她也顺势跌落在地上,语气满含惊恐地道:“你不是清涤,你是……清泫?”

窗外那人粲然一笑道:“自幼便有人说我兄弟相貌相似,不想连嫂夫人也差点认错。”

柳西湖慢慢镇静下来,看着卓清泫从窗子进来。他们兄弟居然都喜欢走窗子,相貌、气质、举止也象,只是卓清涤多了几分孤寂与沧桑,而弟弟则另有几分傲气和冷竣。

柳西湖淡淡地道:“你来杀我?”

卓清泫轻叹一声道:“不要怪我,我只想大哥回去。”

柳西湖道:“你以为杀了我,他便会回去?”

卓清泫道:“我只知道没了你,他便了没了借口。”

柳西湖道:“你以为我是他的借口?”

卓清泫双手已握成了拳,这双手看似文弱,却不知败了多少成名的人物,要杀柳西湖大概比捏一只蝼蚁还容易些。他顿了一下道:“或许我不该杀你,可是……”

“可是你给我滚!”

不知何时卓清涤已到了门口,衣襟凌乱,满身泥迹,怒视着卓清泫。

卓清泫愣了一下道:“大哥来的好快。”

卓清涤冷冷地道:“你来的更快。二少爷好一招欲擒故纵呀!”

卓清泫道:“此次为了寻你们,门中出动了一百一十三人、三十匹健马和十条猎犬。从你一离开西湖便在沿途追踪,摸清了你的大致去向立即飞鸽回报,我连换了三匹健马才先你一步到了。方才我若动手你根本来不及阻我。”

卓清涤瞳孔收缩道:“那你为何不动手?”

卓清泫道:“因为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原来她长的象娘。”

卓清涤截口道:“下楼。”

卓清泫道:“好!我等你。”人已跃过窗子站在楼下。

可双脚刚刚沾地,只听一声断喝“看招”。一个人影已袭到,拳出挂风。卓清泫立足未稳闪避不及,这一拳已印在左胸上,然而卓清泫呼地身子向后一折,下肢巍然未动,头却垂在了地上,接着左手在地上一撑,拧腰一记“金鲤翻波”斜次里飞出去。

那人也并未追打,居然还赞了声“好”。

卓清泫吐出一口浊气对那人道:“吴二帮主?”

那人一笑道:“卓二少爷?”

卓清泫道:“好快的身手。”

吴二道:“可还是被你躲过了。”

卓清泫道:“那只因为你先提醒了我。”

吴二眉一扬道:“我若不提醒你呢?”

“那么此时我们便都已是死人了。”

高手过招,一击致命,纵然身处不利,也必然奋力拼个同归于尽,所以这话并不假。

两人忽然相视大笑。

卓清泫道:“若不是这种情形下我一定交你这个朋友。”

吴二道:“交我这个朋友留到下次你与人私奔时用来挡刀子?”

此话一出,两人都想笑,却都笑不出。

小楼上两条人影垂然,却没有言语传出,无声或许真的胜有声。

不知何时卓清涤已下了楼,两兄弟四目相对,无言。

吴二悄悄地退在一旁,手心里满是冷汗,因为他感觉到了杀气,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气。外面一定有埋伏,而且不下五十个人。这清风朗月、亭台楼阁或许转瞬间便是腥风血雨的战场。

终于卓清泫先开口道:“大哥!三天后便是父亲与洞庭铁麒麟的决战之期,此战的胜负关系到如意门在江西的立足,你就真的舍得下?”

卓清涤没有立即答言,双手缓缓解开了衣衫露出粼粼的瘦骨,苍白的肌肤泛着淡青的筋络,上面伤痕累累。他指着肩头的一处伤,伤口结成虬形,“淮安王重天的苍鹰七抓手,分筋裂骨,中者必伤。”他又指前胸的一道狭长的刀伤道:“江下万紫翎的披风刀法,刀出劈风,一招送终。”他转过身,背上的伤更是眩目,伤口如梅花点点,入肉三分。“……徐震梅的九绽梅花剑……”

一共十一处重伤,便道出了十一位叱咤江湖的人物。如今人已都不在,只留下这写无法抹去的伤痕,不疼却也痒。

消瘦的肌肤衬上这般的伤口显得甚是可怖,卓清泫的眼睛似也有些湿了,他轻声道:“戎马江湖,刀头舔血,我知道你苦了、累了、够了。可是父命如天命,我辈中人当谨记一个孝字,更何况这一刀一剑打出的江山将来还不是我们兄弟的?论武功我不如你,论才略我不如你,论机智果敢父亲也不如你。回头是岸,你还是我的好大哥。”

卓清涤徐徐将衣衫理好,突然道:“你还记得娘是怎么死的吗?”

卓清泫的脸色骤变,嘴唇抽动了几下方道:“当时父亲练功走火入魔失手伤了娘,多少年来他时常对着娘的画像痛断肝肠,你又何必到今日还耿耿于怀?”

卓清涤摇了摇头道:“你错了。当时父亲只想着在南七省亮镖会上夺魁竟孤注一掷修习‘无欲剑法’,无欲剑法,无欲无争,为了做到这一点他竟不惜杀了娘,若不是娘的死让他悔悟,恐你我兄弟也早死在他的剑下。你又怎知娘的冤苦。”

卓清泫吼道:“不可能,你一定听信了他人的谗言……”

卓清涤道:“不,是父亲一次酒醉后对着娘的牌位自语时我亲耳听到的,做不得假。”

卓清泫的脸色因悲愤而赤红如血,良久方平息了下来,轻轻拭了下眼角道:“上一辈的孰是孰非不是该我们计较的,大哥更不能以此为借口一意孤行,门规似铁,家法如山,我还是要带你回去。大哥,你别逼我!”只见他手一扬,四面的矮墙上忽然站满了人,个个弓在弦,刀出鞘。空气瞬间凝固,被彻骨的萧飒之气充斥着。

卓清涤呜咽着道:“上一辈的事我不敢计较,然而我亦不会走父亲的路。人可无名,不可无知。清泫,你也别逼我。”“呛啷”一声,一柄精光四射的折剑从他袖口抽出擎在手里,寒气慑人。

卓清泫举起的手在微微地抖,只要手一落便是一片血腥与哀号。

五血与水

一条身影如箭离弦从院外跳入,几个起落便到了两兄弟之间,忽地一头载倒,一口血喷出老远。

卓清泫忙将那人扶起,惊道:“胡迅?出了什么事?”

那胡迅面色铁青,满身血迹,身上至少受了十处重伤居然能撑到现在,口中断断续续地道:“总……总舵危急,洞庭铁……铁麒麟联同衡阳折剑堡和……西北一窝蜂的余孽今夜突袭总舵,门……门主他们已撑不住了,可惜我旧伤未愈,否则……还能早些来报信,如今……只怕……。”一语未尽,又是一口血喷得卓清泫满身满脸,便立时气绝了。

卓清涤心口如受重锤,身子一阵摇晃。此番为了追寻他,门中尽派好手一百余人,致使总舵空虚才遭此伏击。胡迅是门中轻功第一把好手,一个月前也正是被他所伤,否则以胡迅的脚力定能提前半个时辰来送信,他只觉得浑身如落沸水,眼前是一阵阵的眩晕。

卓清泫将胡迅的尸身交与身边的人,满脸的血迹也不去擦,双眼挂着血丝盯着他的大哥,恨声道:“全为了你!”

此语一出,卓清涤“啊”的一声载倒,昏厥过去,幸好被吴二扶住。

卓清泫头也未回带着人风一般离去,庭院寂寞,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卓清涤猛地惊醒,大呼道:“二弟等我,父亲……”

不知何时,柳西湖已站在他身后,双眸噙泪。

两双泪眼对视,千百般的苦楚与幽怨交织成网,笼住的是两份可怜心事。

蹄声如磐,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在卓清涤的心头,激的他只知奋力挥鞭。

清泫临走时终归不忘留了一匹马给他,而且是最神骏的一匹,所以不出两柱香的时间他已追上卓清泫的马队,他微微向侧面一带缰绳,去势不缓,话也未说一句便已冲到了最前面,马鞭甩出声声脆响。与此同时身后发出了一阵雷动的欢呼声。

如意门的大旗渐渐映入眼帘,这座庄园他已阔别了数月有余,终归还是回来了。

翠绿色的大旗猛地轰然倒地,喊杀声、哀号声、兵器相击声自庄子里隐隐传出。卓清涤马蹄不停,深吸了一口气,在距离庄门十步之遥时人猛地腾空而起,掌中利剑化做一道长虹,身形直射进庄门里。

入目的是满地的死尸,更有无数血淋淋的人影捉对嘶杀着,血腥气刺鼻。一幕幕映在卓清涤的眼底,他的双眼在瞬间被染成了红色,尘封在胸口的戾气骤然腾起化做一声长啸,啸声压过了所有的杀声。剑光象一条白练,所过之处红光乍现。

一阵一应百应的呐喊声响起:“大少爷回来了!”

这一刻他又回归成了“玉面修罗”。

六清音俗世留

夕阳染遍长河水,晚风吹起瑟瑟的秋意,清石庵的钟声悠远回荡着。

一个青鞋白袜的女尼正踩着河畔青黄的水草将木桶盛满了水,一滴晶莹的细汗滑过她娇嫩的面靥无声滴落,却带不走眉宇间那淡淡的幽怨。

红颜易老,浪子薄情,红尘之外莫非真的有极乐往生?

河面上忽然起了骚乱,一叶小舟乘风破水而来,舟上有人歌道:

红缨挑酒高歌路,祥云深处沐晚风。若使此生皆如是,半绝声名半绝功。

那女尼手打凉棚张望了片刻,轻声道:“是吴先生吗?”小舟停泊搁浅,舟上人答道:正是吴二,柳姑娘别来无恙。人已如燕子出巢般跃上岸。

女尼口颂佛号正色道:“先生错了,这里没有柳西湖,只有出家人了尘。”

吴二中气有些不足地道:柳——了尘师父,清涤说他无颜见你,托我来问候。

了尘凄然一笑,并不答言。

清涤他父仇未报,重任如山,实难让姑娘如愿,他长叹一声道,人在江湖,人已不再是人,是刀,是剑,是血。

了尘道:“先生不必多说,这十丈红尘之外早已没了贫尼半点牵挂。”

吴二黯然地点了点头,抱拳行礼道:既如此,吴二告辞。近日黄河水患,行船难渡,吴二打算去那风浪肆虐之地做个舟子,载渡行人。师父保重。

了尘以佛礼相还,却忍不住展颜道:江湖人都道身不由己,何以先生能如此洒脱?

吴二身形落下,小舟一横,笑道:因为我是吴二,独一无二。小舟似离弦之箭远去,吴二的笑声撒满长河。

清石庵的钟声再奏,已是晚课的时候了,了尘吃力地提起水桶向着梵音四起的庙宇踱去,两行清泪依稀在腮边闪过。

清音俗世留,纷争何时休?抛却恩与怨,太虚任遨游。(完)

作者简介:

马大志,男,生于年,祖籍辽宁某县。年自辽宁工程技术大学政法系毕业后,回到家乡通过公务员考试,被分配到中共大洼县委从事文秘工作。年在《武侠故事》上发表短篇作品《暗剑》,自此开始武侠创作生涯,先后在《武侠故事》上发表中篇小说三十余万字。作品承古龙遗风,行文严谨,言辞古朴,侠义干云,傲骨铮铮。“英雄无岁”系列为其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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