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陷入绝境(2)
“我们始终认为,化工厂的系列案件,和富豪小区的凶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朱大头向大家介绍案情,“从时间顺序上看,化工厂系列案件是在富豪小区凶杀案之后发生的,从因果关系上说,前者就是后者的延续和发展——据我们分析,这几起案件都是同一个人所为,他制造化工厂系列案件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转移警方视线,让自己从富豪小区凶杀案中逃脱开来,但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于是在王晓聪自杀之后,他又制造了李正跳楼的假象,并在当晚引发了那场大火,将孙一平活活烧死。”
“你说化工厂系列案件和富豪小区凶杀案之间有联系,这个联系的纽带是什么?”有位专家打断了朱大头的话。
“这个联系的纽带,就是这张墙上的美人脸。”朱大头点击鼠标,幻灯片上出现了一张美艳的头像,“这张头像,是在化工厂单身宿舍楼王晓聪的宿舍里发现的,经过我们鉴定,画的就是富豪小区的死者吴如萍。”
“这张美人头像,还与八十年前被铡死的一个当地女土匪十分相像,正是这个因素,所以本案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此外,网络上一个鬼帖的出现,更使富豪小区凶杀案扑朔迷离。”老毕吸了一口烟,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而化工厂系列案件,正是在我们调查本案过程中相继出现的,这些案件,可以说是凶手欲盖弥彰、企图逃避警方追捕而实施的一种手段。”
“这些技术层面的分析,大家接下来再探讨,这里就不再多说了。现在我们面临的任务紧急,压力很大,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破案,可能在场的人都会吃不好、睡不香,到时责任追究下来,谁也承担不了。”省厅领导严肃地说,“老毕,你是咱们系统富有经验的专家,并且一直负责整个案件的侦破工作。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对这起系列案件,你目前有把握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老毕身上,会议室鸦雀无声,只听见空调呼呼运转的声音。
“这起案件十分复杂,涉及的疑点很多,我们排除了一个又一个疑点,不过,目前还不能说有把握。”老毕轻轻摇了摇头。
会议室的氛围显得异常紧张,每个人都感到了暴风雨将临的沉闷。
“那好,我现在提议:重新成立富豪小区及化工厂系列案件侦破小组,组长由我本人担任,成员由省、市、区公安局分别抽调。”省厅领导铁青着脸说,“要拿下这场硬仗,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战斗班子,而且行动要迅速果断,今天晚上,这个小组必须要组建完成,明天正式开展工作。”
小陈站起来,正要说什么,老毕微微示意,他只得又坐了下去。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我建议省厅专家现在就到两处现场去勘察一下,先有一个初步的印象,晚上八点整,咱们再在这里一起碰头讨论。”省厅领导说完,带头走了出去,现场的领导和专家也紧跟着走出了会议室。朱大头作为区局领导,也赶紧跟着走了出去。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老毕和小陈。
“重新成立侦破小组,不是把咱们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否定了吗?”小陈有些抱怨地说,“我看这次的阵容更庞大,但并一定就有成效。”
“咱们要尊重省厅领导的决定,他所作的部署,也是为了尽快抓住凶手。”老毕吐出一个烟圈说,“省厅专家介入后,咱们肩上的压力就小了,也许这样更有利于咱们行动。”
“老毕,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不能放弃这个案子?”
“是呀,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怎么能放弃呢?”老毕勉强一笑说,“省厅专家估计会是另一种思路,咱们呢,还是按照原来的思路进行下去。”
“可我现在仍是一头雾水,王晓聪、李正、孙一平死了,张天疯了,现在所有的知情人都断了线索。”小陈说,“下一步怎么办?”
“说真的,现在我也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否百分之百准确,这也是刚才我不敢明确答复省厅领导的原因。”老毕说,“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去一趟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吧。”
“装饰装修公司?”小陈大惑不解,“去那里干啥?”
“几句话也讲不清楚,走吧,趁现在还没下班,正好可以去打听一下情况。”
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位于城郊南部的建材一条街上,公司门面装饰得格外引人注目,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盘踞在门扉之上,“美家居”三个大字在雄鹰的庇护下十分耀眼。近年来,随着房地产行业的飞速发展,装饰装修行业也迎来了快速发展的春天,公司遍地开花,如滚雪球般迅速成长壮大。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并在短短几年间,成为本市装饰装修行业的佼佼者。
“请问二位是来谈业务的吗?”刚进门,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孩便迎上前来招呼。
“你们老板在不?我们想找他谈一笔生意。”老毕微笑着说。
“老板在里间办公室,走吧,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女孩说着,将老毕他们带到了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装修得很有文化气息,置身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老毕和小陈正在观看墙上悬挂的一幅字画时,从里间的小屋里,走出了一个四十多岁、有些微胖的光头男人。
“尹总,这两位客人想见你。”女孩说完,掩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两位找我谈什么生意?”光头热情地和老毕他们握了握手。
“看得出,你是一位很有文化品味的老板。”老毕避而不答,指着墙上的一幅水墨画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幅画应该出自你的手笔。”
“哈哈,这是鄙人多年前的应景之作,自从开了这个公司后,我离文化已经越来越远了。”光头哈哈一笑,转而又有些奇怪地问,“老同志,你怎么知道这幅画是我所作的呢?”
“你墙上的这些字画,都是经过精心装裱了的,但唯有这幅画不装裱,不艳丽,看上去自然、质朴——我想,它之所以没有装裱,一定是和房间的主人有密切关系。”老毕说,“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画上的这方印章,上面虽然是繁体的篆字,但也能隐隐约约辨认出是一个‘尹’字——综合以上因素,所以我斗胆作出了判断。”
“你分析得太正确了!”光头信服地点点头,他再次认真打量了老毕几眼,有些警觉地说,“你们应该不是做生意的吧?”
“你说得没错,我是刑侦警察毕麦斯,这位是我的助手陈冉。”老毕不再绕圈子了,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这次来贵公司,是想得到你的帮助。”
“毕麦斯?你就是老毕?”光头有些激动,“我过去经常在报上看你破获的那些案子,你破案的想法和思路,真是常人难以想象啊!”
“别提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老毕摆了摆手,“现在我们有些问题想咨询你一下,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事请你帮助哩。”
“说吧,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光头豪爽地说,“只要你们不把我当嫌疑犯就行了。”
“言重了,尹总真会开玩笑!”老毕笑了笑说,“在你的地盘上,可不可以抽根烟呢?我忍了半天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问题啊,随便抽。”光头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包“中华”香烟扔给了老毕。
“别,我还是抽雪茄比较好。”老毕把烟递还给他说,“这种烟我抽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
老毕点上烟,美美地吸了一口。
光头也取出一支“中华”香烟点上。很快,办公室便被两人喷吐的烟雾笼罩了起来。
趁他们点烟的机会,小陈的手悄悄伸进外衣口袋,摁下了微型录音机的开关。
“尹总,你干这一行多长时间了?”老毕的目光注视着墙上那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说,“干你们这行,是不是必须得有艺术素养才行?”
“算起来有十多年时间了吧,最早的时候,我并不干这个。”光头吐出一个烟圈说,“说起来你们可能也不会相信。原来我在文化馆上班,那时确实还算一个艺术家吧,当时我的画拿到市面上去,一般也能卖几百元一幅,市里的一些头头脑脑,家里都藏有我的书画作品。可惜好景不长,后来艺术不值钱了,画卖不出去,招收的学生也越来越少。有一次,一位搞装修的朋友对我说:‘你有这么好的绘画功底,不如到我公司来干,我们这里正缺设计人员,特别需要懂绘画的人。’那时装饰装修行业虽然刚刚起步,但一下便火爆了起来。眼看着朋友大把大把捞钱,我心里真是羡慕嫉妒恨啊。于是,我心一横,抹下艺术家的面子,加入了他的公司,很快,我便成了他公司的设计总监,再后来,我离开他,自己单独出来开了公司。”
说起自己的奋斗发家史,光头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股自豪的神情。
“不错,你也算是掘到了装饰装修行业的第一桶金。”老毕诚挚地说,“你们公司主要是做室内装饰装修,还是室内室外都做呢?”
“主要是做室内,简单说吧,就是你买了房子,我们去帮你设计,然后按照设计图纸完成装修。”
“这么说来,对一个装饰装修公司来说,设计人员是最关键的因素了?”
“是的,设计人员是第一道关口,他们的作用至关重要,客户是否满意,主要取决于设计人员所作的设计。如果设计图不过关,后面的装饰装修便无法进行了。”
“那一个做室内装饰装修的设计人员,必须具备哪些基本素质呢?”老毕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个没有统一的标准,不过据我看来,首先应具有一定的人生经验,生活阅历越丰富,见识的东西越多,设计时才会思维开阔,不落俗套。其次,必须要具有较高的绘画水平,我们现在给客户看的设计图,都要求栩栩如生,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有的甚至要求能达到照片的水平,所以我们的设计人员必须有过硬的绘画功底。第三,要有较高的审美能力,光有绘画功底还不行,还必须有审美能力,尤其是有自己独到见解的那种审美观,这样设计出来的作品,才能深得客户的喜欢。此外,设计施工也很关键,因为好的设计如果没有好的施工,最终效果也不能完整地呈现,客户也不可能满意。”
“你真是给我们上了一堂很好的专业课。”老毕赞许地说,“目前你的公司有多少设计人员?还缺人吗?”
“目前只有四个,可以说这正是我最头疼的地方。”光头拍了拍光光的脑袋说,“按照我公司目前的规模和工作量,至少需要八个设计人员才能满足需求,可现在设计人员是一将难求,不好招呀。”
“你有没有打算到报上或电视上刊登广告,招聘一批新人呢?”
“有啊,我正准备做这事呢。”光头说着,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打印纸说,“这是公司人才资源部草拟的招聘广告初稿,我审查后如果没有问题,明天就将送到报社和电视台去了。”
老毕接过打印纸,只见上面写道——
你想实现自己的梦想,让自己的设计理念走进千家万户吗?那就来吧,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期待你的加盟,公司将为你提供最好的平台,让你大展宏图,成为装饰装修行业的佼佼者。不过,要成为我们公司的一员,你必须能参与项目的效果图表达、设计方案修改,必须有较强的设计理解能力和良好的沟通技巧,必须有快速图面修改能力和独立设计开发能力……
“你可能也看到了吧,这条招聘广告上提出的要求,也是我刚才向你们所说的三个基本条件。”光头说,“我们对应聘者的选拔,相比其他人员更严格。”
“你们都有哪些选拔程序呢?”
“第一关,是审查应聘者报名时所交的作品,这个环节的淘汰率最高,很多人都被卡在了这里,一般情况下,只要一看作品,我们便知道哪些人可留,哪些人不可留;第二关,是面试,主要是考查应聘者的审美能力,这个环节的淘汰率也较高;第三关,当然就是考察应聘者的人生经历了,不过,这一关相对好过,一般来说,我们对缺乏人生经历但很有潜力的应聘者也会留用。”
“选拔程序确实挺严格的,我想提一个请求:你们选拔人员的全过程,可否让我和小陈参与呢?”老毕认真地说,“我们对这个行业不是很熟悉,学一点儿这方面的知识,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呢。”
“行,只要你们感兴趣,就尽管参与好了。”光头说,“到时我让人力资源部通知你们吧。”
“好的,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老毕站起身来,和光头握了握手。
从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出来,再次置身喧嚣嘈杂的街市,小陈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虽然已经习惯了老毕的不常规思维,但刚才在“美家居”老板办公室的那番谈话,还是让他感到极度迷茫,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在破案的关键时刻,老毕怎么有耐心来这里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小陈,你打听一下,看省厅的那帮专家在不在富豪小区?”走在前面的老毕突然回过头来说。
“好的。”小陈立即拨通了江涛的电话,证实省厅的专家们现在正在化工厂小山勘察现场。
“那咱们现在就到富豪小区去吧,尽量不要和他们的路线重复。”老毕说。
一路上,小陈还在想着光头老板的那番谈话,同时揣测着老毕此行的意图。可绞尽脑汁,他怎么也想不出装饰装修公司和凶杀案之间有什么联系。
“你一定在揣摸我的心思吧?”老毕一边走,一边笑着说,“说实话,现在我心里也没有成算,所以在尘埃还未落定之前,咱们都保持沉默吧。”
“我对你太了解了,你很少干劳而无功的事情。”小陈说,“老毕,你这次突然造访‘美家居’老板,是不是怀疑他和案子有关?”
“说有关系也没有关系,说没有关系也有关系。”老毕说了一句模棱两可、意味深长的话,便微微合上了眼睛。
小陈知趣地闭上了嘴巴。很快,他们的车便来到了富豪小区门前。
富豪小区一如往日的落寞与孤寂,两名保安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看着城市方向不停闪烁的霓虹灯发呆。自从小区发生凶杀案后,小区治安受到业主们的极大质疑,一些住户暂时搬到了外面居住,因此小区里比往日更显冷清了。
老毕和小陈慢慢向那幢别墅走去。在距离别墅十米远的地方,老毕吸了吸鼻子说:“看来咱们的运气不错,雷大鹏已经回来了。”
“你又闻到了墨西哥烟草的味道?”小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说,“他不一定在里面哦。”
小陈走上前去按门铃,很快,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乱蓬蓬的脑袋露了出来。
“雷大鹏,是你吗?”小陈看清了脑袋的主人,不禁大吃一惊。
仅仅二十多天不见,雷大鹏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头发花白,神情憔悴,与之前那个与老毕扭打的凶猛男人毫不搭边。
“我老婆已经知道了凶杀案的事情,她很快就要和我离婚了,另外,公司近期遭遇了重大挫折,资金链断缺,面临着崩溃的风险。”雷大鹏苦笑了一下说,“没想到年近五十,我却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毕接过他递过来的墨西哥雪茄说。
“离婚是不可避免了,她会带走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这可能会使公司运作雪上加霜。我这次回来,一方面是祭奠吴如萍,另一方面也是寻找买主,准备把这幢别墅处理了,这样可以得到一些资金,以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雷大鹏说着叹了一口气。
小陈这才注意到,客厅的桌子上堆放着一些纸钱和冥币,在纸钱的中央,有一张用镜框镶起来的黑白照片。
这是一张原本彩色,经过处理后变成黑白的照片。
第28章陷入绝境(3)
尽管是黑白照片,但吴如萍那双丹凤眼还是显得炯炯有神,看上去让人感到心惊。
晚上八点整,东城公安分局的会议室里再次坐满了领导和专家。大家神色凝重,表情严肃,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
“既然都不想说,那我只有点将了。”省厅领导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个头发花白的专家身上,“老焦,你把今天下午勘察现场的情况给大家讲讲。”
老焦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走到幻灯机前说:“其实今天下午我们勘察的地方,已经不能叫现场了,由于保护不周,很多原始的东西已经遭到破坏,你们看,富豪小区发生凶杀案的别墅,已经被屋主雷大鹏请人重新清理过,听说雷大鹏还准备在近期将别墅转让。在别墅里,我们已经看不到任何一点儿凶案的痕迹,而化工厂的情况更加糟糕,一场大火将小山烧得面目全非,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已随大火灰飞烟灭。当然,这一系列案件发生后,以老毕为主的原侦破小组均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进行了勘察,不过,在我看来,勘察工作并不完善。”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老毕身上。
“其他几次我就不说了,我只说李正跳楼自杀这次。从记录上看,现场勘察工作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特别是在第一时间接触尸体的过程中,老毕前后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便匆忙结束尸检,我不知道当时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但仅从规定上来说便不符合相关程序。”
老焦说完,现场一片哗然。
老毕的脸色却很平静,他想从口袋里摸烟来抽,但看了看周围的人,最终还是没有把烟摸出来。
“老毕,你能解释吗?”省厅领导看着老毕说。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当时之所以匆忙结束尸检,是因为我认为没有详细检查的必要。”老毕语气平缓地说,“我认为要破获这一系列案子,恐怕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还得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身上背负着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吗?”省厅领导的语气有些严厉,“咱们就等着瞧吧,化工厂现在已经进入破产倒闭的程序,如果安置不好,几百名职工的上访将是一个棘手的难题,还有王晓聪、李正、孙一平的家属,估计几天之内,他们就会来向警方讨要说法……我们的担子可不轻啊!我希望在座的诸位齐心协力,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凶手捉拿归案,还群众一个公道,也让死者安息吧!”
省厅领导讲完,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仿佛春天的蜂群倾巢而出,令人烦躁不安。
在大家的议论声中,一份“富豪小区暨化工厂系列大案侦破小组”名单很快出炉了。在这份名单中,省厅领导任组长,老焦任副组长,而老毕只是一个组员,并且名字被排在了最后。这份名单意味着,老毕已经被排除在了主要破案人之列,这起系列大案,基本由老焦接管了过去。
小陈愤愤不平,他担心老毕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愤然离去,不过,他悄悄看了看老毕,发现他神色平静,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侦破小组成立的当晚,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展工作了。老焦的思路果然与老毕大相径庭,他根据陈扬锋等人的讲述,将重点目标锁在了化工厂厂长、副厂长及几个主要中层干部的身上。
化工厂的厂长姓苟,长得白白胖胖、大腹便便,过去有些干部职工叫他“狗厂长”,因为“苟”与“狗”同音,苟厂长明知吃亏,但也不好当面发作。不过,私下里他却采取了打击报复的手段。
此刻,过去在厂里作威作福、说一不二的苟厂长坐在警察面前时,身上的霸气早已褪去,剩下的是一脸的落魄。
“作为一个领导者,化工厂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为何迟迟没有回来?”老焦的眼神很凌厉,让苟厂长不敢对视。
“当时我和副厂长老杨在东北考察,接到厂里关于王晓聪自杀的消息后,我们便立即买票准备回来,谁知当时票源紧张,只买到了三天后的机票。在等待出发的前一天,又接到了李正跳楼自杀的消息,我们当时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回来,可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好指示厂里,让李主任做好后续的安保工作。当我们乘飞机回来时,刚一落地,打开手机便接到了工厂被烧的消息,我和老杨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我们立即坐车往回赶,到了山上一看,天呀,工厂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苟厂长脸上的汗水不停冒出来,汇集成条条小溪,在宽大的胖脸上流淌。
“你们到了山上后,为何只看了一会儿,便很快转身下山了?这似乎不应该是你们领导者应有的表现呀?”
“当时只看了一眼,我的心脏病就犯了,那一刻我呼吸急促,脸色苍白,而老杨的血压也上来了,可能是我们俩的情形很吓人吧,工厂供销科的老丁和销售部的小庞赶紧把我们架上车,医院去了。”
“真是这样吗?”
“千真万确,不信你们可以调查那天在场的人。”苟厂长急了,只差赌咒发誓了。
“好吧,你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再去打扰你。”老焦挥了挥手,苟厂长赶紧几步走出了讯问室。
接着,工厂副厂长老杨,以及供销科科长丁茂、车间主任樊一清、销售部副部长庞龙等人先后被请到了公安局,不过,让老焦他们失望的是,这些人供述的情况大同小异,而根据他们的讲述去调查,发现这些人都不具备作案的时间和条件:两个厂长在外地,而丁茂他们虽然身在本地,但当时有人证实他们并未在夜间到过工厂。
“现在厂里的主要领导的嫌疑都被排除了,大家说说看,还需要在厂里继续摸排吗?”无奈之下,老焦只好召开小组会议讨论。
“主要领导的嫌疑是排除了,但其他中层干部呢,比如像厂办主任之类的,是否也在摸排之列?”有人提出建议。
“把目光只盯在化工厂干部职工身上,我觉得有些不妥。”朱大头说,“最初的时候,我们曾把全厂职工的体检报告借出来,与凶手在富豪小区现场留下的血型作过对比,结果没有一人符合,所以当时我们的重心并未完全放在化工厂。我建议是否应扩大范围,把目光放远,重点对山下棚户区的住户开展调查。”
“好,我认为大头局长说得不错。一般来说,棚户区人员混杂,关系复杂,历来便是犯罪的高发区,而且这个地方处于化工厂和富豪小区之间,凶手往来方便,藏匿也很容易,说不定这里真是一个突破口。下一步,咱们应该重点摸排山下的棚户区。”市局的一位专家表示赞同。
“老毕,你的意见呢?”看着坐在会议室角落里平心静气的老毕,老焦忍住心里的不快,怏怏不乐地问道。
“嗯,我觉得这样也行。”老毕言简意赅地说,“反正现在也没有很好的突破口,把重点放在山下摸排也好。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摸排最好两人一组,调查时不要声张,也不可造势。”
“毕老这建议好,我赞成!”朱大头第一个响应。
“好吧,那就这样定了,明天一早,两人一组到山下的棚户区去调查。”老焦部署完毕,赶紧向省厅领导汇报去了。
“我们也走吧!”老毕向坐在角落里旁听的小陈点了点头,两人站起身,朝越来越厚重的夜色走去。
夜幕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城市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起风了,冷风阵阵拂过树梢,将光秃秃的枝丫刮得咣咣直响。
大街上行人稀少,虽然才晚上九点多,但许多店铺已经早早关上了店门,一则是天气变冷,生意开始冷清,二则也是受富豪小区和化工厂系列凶案的影响,晚上人们都不大敢出门了。
老毕走在前面,瘦削的身体依旧挺直,看上去精神饱满。不过,当一阵冷风撩起他花白的头发时,小陈心里还是感到了一阵悲凉。自从两年前跟着老毕破案以来,小陈学到了很多东西,他打心眼里崇拜老毕,不只是崇拜老毕破案的技术和思路,还崇拜他的品格和为人。
小陈心里不明白:这么一位优秀出色的刑侦专家,怎么会受到打击排挤呢?
当然,他也清楚,这次省厅领导之所以不再信任老毕,是因为这起案子太重大了,上面承受的压力并不亚于专案组,拖的时间越长,群众的反响就会越强烈。而老毕呢,似乎对案子有些漫不经心,也可以说,他并没有全力以赴。
可是,小陈知道老毕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警察,他的人生,似乎就是专门与罪犯斗智斗勇,并最终将罪犯捉拿归案。这次老毕的漫不经心,应该有他自己的道理吧?
对小陈来说,这起系列凶案是他跟随老毕办案以来最难以下手的案子,至今为止,他心中连凶手的模样都没有一个模糊的定位,唯一在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个画在墙上的美人脸。自从发现它以来,小陈已经有几次在梦中见到它了,每次醒来后,他都会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难怪王晓聪最终选择了自杀,他一定是被那张美人脸缠扰得精神崩溃了!
“怎么,又想到那张美人脸了?”老毕回过头,微微一笑说。
“老毕,我算是彻底服你了,真是心里有一点儿什么都瞒不过你。”小陈说,“你不要老是把人看透好不好?”
“我并没有把你看透啊,是你刚才的神色让我猜到了你的心思。”老毕说,“我一回头的瞬间,发现你脸上有紧张和惊恐的表情,而在大街上并没有出现让你害怕的东西,这说明你的害怕是因为内心想到了什么。再联系你前段时间做的那个与美人脸有关的噩梦,我由此判断:你有可能是想到它了。”
“是,看来我修炼得还不够,俗话说‘喜怒不形于色’,如此看来,一些罪犯的心理素质真是够可以的了,从外表上看,你根本看不出他的内心。”小陈深有感触地说。
“一般来说,心理素质都是锻炼出来的,这种锻炼,与生长的环境有关,也与人生经历有关,只有在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才能达到一定的修为。其实,人之初,性本善,每一个人来到世上,相信都不愿意让自己走上犯罪和作恶的道路,但有的时候,犯罪只是一念之差,或者偶尔为之,但有了开头,就像坐上了惯性的火车一样,往往刹不住车了。”老毕说,“我相信这起系列凶案的制造者也是这样,他有可能是误杀了吴如萍,后来想祸嫁他人,结果弄巧成拙,把警方招引来后,他感到很难脱身,为了彻底消灭罪证,他于是放了那一把大火。唉,一个人一步走错,就有可能一错再错,所以,我们每个人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多些理性,少些感性,就可能避免走上毁灭他人同时也毁灭自己的道路。”
“照你这么说,王晓聪的自杀是事出有因,但李正之死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也是被同一个人杀害的吗?”
“我想应该是这样,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老毕点了点头说,“这点不容置疑,否则咱们之前的所有推断都将乱套。”
“凶手杀他,也是为了消灭罪证?”
“嗯,你还记得李正内衣里发现的那张照片吗?”老毕吸了口烟,红红的烟头映着他消瘦的脸庞,看上去显得有些怪异。
“记得啊,那是吴如萍的照片,因为这张照片,江涛和小黎,包括朱大头都认为李正有重大嫌疑,当然,当天晚上化工厂遭大火烧毁后,他们的观点不攻自破。”小陈说,“你当时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我发现你当时若有所思,难道你根据这张照片,已经发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
“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因为凶手没有抓到,说什么都是枉然。”老毕似乎有些心烦意乱,他弯下身子,把烟头狠狠摁灭在了地上。
小陈张了张嘴,他看了看老毕的脸色,最后又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前面街的尽头,出现了一条岔道,往左拐,是去到繁华喧嚣的市中心步行街,往右走,则是去到城北的老城区。
“老毕,咱们是到老城区去吧?”小陈征询地看了一眼老毕。
“对。”老毕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说,“现在路上的行人很少,咱们两个大男人走在一起,似乎有些引人注目,我建议咱俩分开走,你走前面,我在后面离你一段距离。”
“好。”小陈明白了老毕的意思,他加快脚步,钻进昏黄路灯下的树影里,很快便与老毕拉开了距离。
通往老城区的街道越来越窄,道路越来越坑洼。十年前,自从新城建立起来后,老城便像一个被遗弃的女人,街道一年比一年破烂,两旁的建筑也一天比一天陈旧。
化工厂的大部分职工,便住在老城区的一幢旧楼房里。这幢楼房与山上的单身宿舍楼同年修建,由于年代久远,楼房看上去显得十分破败。
为了不引人注意,小陈尽量从树的阴影下穿行而过。街道两旁,每隔几步便有一棵碗口粗的桂花树,这种树枝繁叶茂,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不会落叶。走在树的巨大阴影里,星星点点的光斑洒落下来,显得光怪陆离。一阵冷风吹过,无数的光斑轻轻跃动,与哗啦啦的树涛声混合在一起,令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感觉。每走一步,都似乎与某种危险在慢慢接近。
终于,化工厂的楼房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幢六层高的楼房,呈“丁”字形排列,此刻,大部分人家阳台的窗户里,都透出昏黄的光晕,只有几家的阳台黑灯瞎火。
楼房前面是一个狭窄的院子,远远看去,院子里堆满了破自行车、旧家具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使得原本狭窄的院子更显逼仄。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只野狗在旧家具和破自行车之间搜寻着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来化工厂宿舍干啥?小陈站在院子对面的树影里,猜测着老毕此行的目的。他没有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街边,一边耐心等待老毕,一边观望对面楼房里的动静。
“鬼,有鬼啊!”正当小陈把注意力集中到前面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恐怖的叫声。这声音让人汗毛直竖。小陈迅速回头,看到几米开外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中年女人,大约三十五六岁,她披头散发,嘴眼歪斜;另一个是老太婆,她紧紧拉着中年女人,生怕她一不小心跑掉了。
由于刚才太过专注,小陈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说实话,他被她们吓了一跳。
“鬼要来捉我们罗,快回家!”中年女人忽然挣脱开老太婆的手,自顾自地从小陈身边跑了过去,一转眼,她便跑进了化工厂的院子里。
“秀珍,不要跑啊,小心摔倒了!”老太婆一边喊,一边追着跑了过去。
听到喊声,对面楼房一楼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像对待孩子一般,拉着中年女人的手,慢慢向屋里走去。
“水已经烧好了,妈,你给秀珍洗洗澡吧。”进屋的瞬间,男人回头对身后的老太婆说了一声。
“唉,这疯疯癫癫的日子啥时候是尽头。”老太婆抱怨了一句,也跟着进屋去了。
门关上后,院子里的光亮很快消失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你看清刚才那个男人了吗?”老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再次把小陈吓了一跳。
“看清了,可是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小陈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今天真是遇鬼了,连着被你们吓了两次!”
“哈哈,我可不是故意的。”老毕忍不住笑了,“最近咱们都被这起案子折腾得够呛,案子破获后,我一定要帮你请至少一周的假,让你好好休整休整。”
“得了吧,案子破获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哩。”小陈说。
老毕没有回答,他再次看了看对面的楼房,目光讳莫如深。
第29章引蛇出洞(1)
小陈正在胡思乱想时,一辆电动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公司门口,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他先是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快步走进了公司大门。
那天晚上,陈扬锋和许志明、何辉一起去大火之后的小山上,本想寻找一些残存的资料,不料被一个蓬头垢面、鬼一般的人吓了一大跳。
“奶奶的,你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干啥?”当陈扬锋看清那是一个经常在山上捡垃圾的叫花子时,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是呀,吓了老子们一大跳。”许志明和何辉擦了擦冷汗说,“赶快滚下山去吧,小心报警把你抓起来。”
“我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哪里惹着你们了?”叫花子并不害怕。
“你信不信,现在我就把你放翻在地上?”何辉继续恐吓,“反正现在山上除了鬼,没一个人看见,我们把你活埋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好好,惹不起,躲得起,我这就下山去。”叫花子的语气立马软了下来,他捡起地上的一个烂塑料口袋,正要离开时,突然几道强烈的光柱射了过来,随即,几个高大的人影直奔过来。
叫花子被抓住了,而来不及逃跑的陈扬锋他们也被逮了个正着。
“哈哈,毕老果然料事如神啊,他说今晚可能会有人上山,果不其然!”领头的警察兴奋地说,“你们这几个人,说不定与昨晚的大火有关系。”
“没有,昨晚的大火不是我们放的。”陈扬锋他们心里一沉,一下傻眼了。
“也不是我放的。”叫花子也紧张地说。
“你们和我说没用,还是到公安局去慢慢说吧。”领头警察一挥手,押着陈扬锋他们向山下走去。
到了东城公安分局,陈扬锋他们见到了熟悉的老毕和小陈。他们终于知道,押他们下山的领头警察名叫江涛,江涛是奉了老毕之命,专程带人到山上去巡视的,没想到刚刚上山,就抓到了陈扬锋他们。
询问一番之后,老毕并没有为难他们,反而让人给他们送来了夜宵,连那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也吃了一大碗牛肉面。
第十章引蛇出洞“牛肉面好吃,你们以后有事要帮忙就来找我啊。”吃完面,叫花子抹了抹嘴,讨好地对江涛说。
“你能干啥?”江涛有些哭笑不得,“吃完就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吃过夜宵,老毕又问了他们一些情况,第二天上午,陈扬锋他们才回到了出租屋。
“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你们俩一定要去,结果如何?劳累了一晚上,一无所获不说,还让警察抓去折腾了半宿。”许志明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有些抱怨地说。
“别说了,你以为谁想被警察抓住?一点儿小事就大惊小怪,没出息!”陈扬锋铁青着脸。
“你以为你是老大啊?尊重你,你就踩着鼻子上脸了!”许志明也来气了。
“算了算了,都是患难兄弟,何必动火呢?”何辉赶紧过来劝。
此后几天,陈扬锋他们继续密切 接下来,他们听到了更加令人不安的消息。
原来,化工厂本就资不抵债,厂房被烧毁后,破产倒闭的议题很快便被提上了政府的议事日程。这其中的焦点,便是数百工人的安置问题,为此,市政府专门召开常务会进行了研究。一天,一个职工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化工厂破产倒闭之后,政府只能安排一小部分人就业,而大部分职工将不得不自谋职业。
这一消息,如一块石头在平静的水面上惊起了波澜。化工厂职工群情激奋,他们纷纷打电话四处串联,得到消息后,陈扬锋他们立即从出租屋赶到了老城区的宿舍楼。
宿舍楼前已经聚集了大批工人,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工人拿着大喇叭,情绪激动地说:“工厂破产之后,我们大家都一无所有,要吃饭的,现在就跟着我去请愿吧!”
“走,请愿去罗!”大家纷纷响应,在老工人的带领下,徒步向市政府进发。
请愿人群很快将政府大楼围了起来,所有车辆和行人都被堵在门口无法进出,严重影响了政府的正常上班秩序。
“公安机关正在全力缉拿凶手,请你们相信,案件破获之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政府信访办工作人员苦口婆心地劝说。
“什么时候可以破案?如果破不了案怎么办?”老工人大声质问。
“是呀,要是不能破案,我们这些人怎么安置?”大家纷纷响应,闹成了一片。
“省公安厅已经派专家下来,应该很快就能破案了。”信访办工作人员的劝说软弱无力。
“不行,让市长出来,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老工人的情绪更加激动。
“走,现在就去找市长!”大家簇拥着,准备冲到办公楼里去。
这时,一辆小车在街道旁缓缓停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跳下车大声说:“大家没必要进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吧!”
原来是市长到县里检查工作,走到半路,听到消息后赶紧转了回来。
“化工厂之所以走到今天破产的地步,并不全是那场大火造成的。”老工人大声说,“如果不是厂领导和部分中层干部乱整,工厂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对,我们要求清查厂长和副厂长的财产!”大家齐声呐喊,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路人围观。
“你们反映的问题,我们在政府常务会上已经研究了,请大家放心,市政府已经向检察机关提出了申请,相信不久就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市长高声说。
“那我们工人的权益如何保障?”
“是啊,他们把厂搞垮了,却要我们承担后果,有没有这个道理?”
“请大家放心,如果真是厂领导的不轨行为造成了今天的严重后果,那他们一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惩,而咱们的工人,政府也不会不管不顾,一定会妥善安排。”市长明确承诺。
“好吧,那我们就相信政府,今天先回去吧。”老工人大声说,“如果事情得不到解决,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
这天的请愿行动,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化工厂经济腐败案件的侦查。次日,相关部门便组织力量,对化工厂领导的资产进行全面清查和审计。
清查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面展开,苟厂长和杨副厂长措手不及,他们来不及准备,很快,随着清查行动的深入,一桩经济大案浮出水面。
原来,早在化工厂未改制前,苟和杨便狼狈为奸,他们伙同供销科丁茂、销售科庞龙等人,通过不正当手段,将厂里的大笔资金据为己有,并在外地悄悄开办了一家新厂;厂里多年建立的客户,也被他们全拉走了。后来工厂改制后,苟厂长他们见化工厂也无多少油水可捞,便想借破产之机全身而退,转而去经营自己的工厂。此次化工厂出事,苟和杨不在厂里,其实并不是因公出差,而是到他们自己开办的工厂里处理事情去了。
化工厂贪污腐败的经济大案清查出来后,厂里的干部职工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上访和闹事的人暂时没有了,不过,政府的压力却骤然加大,因为案件没有侦破,破产和安置工人们的事情也只得搁置了起来。市政府将此事向省里报告后,省领导再次要求公安机关组织力量,不遗余力,尽快侦破此案。
“同志们,我们现在肩上的担子可以说是重若千钧啊,这起案子不破,化工厂的破产便无法进行,数百职工的安置也没有着落。破案时间拖得越久,政府面临的压力越大,我们警察的威信也日益受到挑战。”这天下午,省厅领导再次召集所有专案组成员开会。
“这几天,我们大部分成员可以说尽心尽力,全身心扑在工作上,但个别成员仍然我行我素,经常单独行动,而且不向领导通报信息。”负责整个刑侦工作的老焦一边说,一边用眼睛余光瞟了瞟老毕。
老毕并不理会,他眯缝着眼睛,有滋有味地抽着自己的烟。
“从今天开始,不管原有的破案班子,还是后来新组建的班子,都要高度服从命令,不搞特殊化,不搞个人英雄主义……我希望所有成员都以大局为重,大家团结一致,精诚合作,互通信息,争取在短时间内打赢这场攻坚战!”省厅领导语气严厉地强调。
老毕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他没有吭声。
在省厅领导的督导下,侦破小组雷厉风行,很快对化工厂小山下的棚户区进行了集中走访调查。
干警们早出晚归,经过两天的艰苦奋战,基本上将化工厂山下的棚户区摸排了一遍,而摸排的最大收获,就是抓住了两个稍显可疑的赋闲人员。
这两个人,便是常年泡在茶馆里的老茶客和外号叫“猴子”的瘦高男人。当两个便衣警察进入茶馆时,老茶客和“猴子”正津津有味地向大家讲述有关美人头像的玄龙门阵。
这天上午,茶馆一如往日坐满了茶客,茶馆老板和老板娘提着硕大的茶壶,不断在人堆中穿梭往来,满脸堆笑地为大家泡茶或续水。自从化工厂发生系列大案以来,这个茶馆便成了人们互相探听消息和讲述奇闻怪事的一大阵地。每天从早到晚,茶馆人来人往,座无虚席,这可乐坏了老板和老板娘。
“老茶客,今天有什么消息告诉大家?”老板一边为老茶客泡茶,一边笑着问道。
“还能有啥消息?到目前为止,富豪小区的凶杀案和化工厂的系列案子都瘫在那里,连泡都没有一个。”老茶客得意地说,“我早就说过,鬼做下的案子,人怎么能破得了?”
“得了吧,一大清早你就开始讲鬼,也不怕鬼把你抓走了。”老板娘说,“讲点儿正经的行不行?”
“这不正经吗?依我看,这起案子是没法破了。”老茶客压低声音说,“我昨天回去睡在床上仔细回想了一下,你们猜我想到了什么?”
“想到什么了?”周围的茶客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想到了四十年前在当地发生过的一个案子,那个案子至今都没有破,而且奇怪的是,那也是一个关于美人头的凶案。”老茶客拿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看见大家一脸的专注和惊讶,他的表情更加得意起来。
“老茶客,别卖关子了,赶紧给大家讲讲吧。”有人忍不住催促。
“好哩,那我就开讲罗。”老茶客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四十年前,也就是上世纪70年代初,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还是一片老坟地,周围只有一个村子,人也不是太多,一到晚上,家家点的都是煤油灯,而且大多数人家早早就睡下了——总之,那时的农村晚上十分可怕,出门上个厕所都提心吊胆。”
“枝枝丫丫的东西就别讲了,挑主要的讲吧。”有人打断了老茶客的话。
“别急嘛,让我慢慢讲。”老茶客有些不高兴了,“这一年的秋天,村子里来了三男一女四个青年。当时都兴知识青年下乡嘛,这四个年轻人当然也是知识青年,村里人都管他们叫‘知青’。其中那个女知青长得十分漂亮,她大约十七八岁,个子高挑,眼睛大大的,皮肤又白又嫩,就像从画上下来的仙女一样,村子里的老人都说,一辈子从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姑娘。知青来了后,因为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屋,只好暂时把他们安排到村东头靠近老坟地的一幢房子里住。那幢房子原是村里废弃的碾房,又破又旧,有的地方窟窿都能钻进一头大肥猪。当时大家把房子勉强维修了一下,准备等农闲时节再帮知青们盖好一点儿的房子。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四个城里来的年轻人住进去后,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老茶客讲到这里,故意停下来,端起茶碗猛喝起来。
“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伸长脖子,恨不得把老茶客的话从他肚子里拽出来。
“第二天上午,三个男知青起床后,发现女知青的门紧紧关着,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仍没有动静。他们忍不住去敲门,但是敲了半天都没反应。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三个小伙子心中很快升起一种不祥的预兆。他们一起用力把门撞开后,眼前的情景令他们魂飞魄散,只见女知青直挺挺地死在床上,她身上一丝不挂,那颗美丽的头颅已经不翼而飞;地上,床铺上,墙壁上,到处溅满了紫黑色的污血,一只只肥大的苍蝇飞来飞去,令人作呕。”
“太可恶了!女知青的头到哪儿去了?”大家既气愤,又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县公安局都被造反派占领了,根本就不会有警察下来破案。女知青死后,乡上(当时叫人民公社)派人来作了调查,认为凶手是把一个泥灰封堵的窟窿掏开后钻进女知青屋里的,这个人的目的是想强暴女知青。估计他当时一边施暴,一边用手捂住女知青的嘴,不料被女知青咬了一口,恼怒之下,他随手抓起床边桌上的菜刀砍了几刀。女知青死后,杀红了眼的歹徒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家的头割下来,提着跑了。”
“不可能吧,女知青的隔壁不是住着三个男同伴吗?那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会没听见呢?”
“这三个男知青由于白天坐车太疲劳了,所以都一觉睡到了天亮,加上这天晚上半夜下起了大雨,把女知青呼救的声音遮盖住了,而且大雨还把凶手的痕迹也冲刷掉了。”回忆往事,老茶客也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刚刚到村子里便被人祸害死了。”
“女知青的头一直没有找到吗?”
“是啊,当时这些地方全是荒地,树林又茂密,凶手如果把头随便扔在哪个地方,估计都很难找到,再加上当时政治运动如火如荼,谁有心思去找一个死人头呢。”
“那凶手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吗?”
“没有,有的说是老坟地的恶鬼干的,有的说是路过村子的外地人干的,还有人说是村子里的人干的。不过,这些都没有证据,最后不了了之。最可怜的还是女知青的妈妈,前些年她的爱人被打成右派,坐牢刚病死不久,女儿紧跟着又被人杀死了。我当时只有十岁,跟在大人们的身后去看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她一连晕过去几次,最后哭得没有力气了,走的时候,还是被几个男知青抬上拖拉机送走的。”
老茶客的故事讲完后,茶馆里一下静得出奇,大家都在心里为那个屈死的女子叹息。
“你讲的这个案子,和现在富豪小区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半晌,才有人问道。
“没有关系,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个案子和今天的案子正好相差四十年,而且都是发生在秋天。”老茶客神神道道地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两个案子的关键都是美人头:女知青被人砍了脑袋,而富豪小区的那个女人是被人划烂了脸,你们想想,这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些巧合?”
“你不会是说,富豪小区的女人是这个女知青投胎的吧?”
“算你说对了,我昨晚在床上想了半天,八十年前的女土匪投胎的可能性太小了,毕竟时间过了这么久,她的魂说不定早散了,而这个女知青是四十年前死的,时间隔得近,应该是她的魂在作祟。”
“照你这样说,我知道女知青是如何死的了。”一个年轻人说,“很可能是土匪女人的鬼魂害死了女知青,而女知青反过来又害死了富豪小区的女人,这就是你经常所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
“哈哈,不愧是我老茶客的徒弟。”老茶客说,“女知青死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也悄悄议论过,老人们都觉得是土匪的鬼魂在作祟,但谁都不敢公开说。”
“这么恐怖啊!”年轻的茶客感慨。
第30章引蛇出洞(2)
“老家伙讲的故事让人心情有些沉重,我讲一个轻松点儿的吧。”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瘦高男人知道自己该上场了,“他讲的是美人头,咱也讲一个美人头,不过首先要说明的是,我讲的这个故事不是发生在现代,而是发生在明朝崇祯年间。大家都知道,崇祯是明朝的最后一个皇帝,按照一般的常理,当一个朝代走向灭亡时,总会出现一些异象,比如什么母牛生了三只脚的小牛,母鸡也像公鸡那样打鸣等等。我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当时最诡异的现象。”
“猴子,别卖关子,赶紧讲吧。”老板也来了兴趣。
“好吧,那我就给大家讲讲。”瘦高男人得意地看了老茶客一眼,慢慢讲了起来。
下面的这个故事,就是瘦高男人讲述的——
这一年,也就是明朝被李自成农民军推翻的前一年,官兵和农民军在河南一带大战。几十万、上百万的军队混战,那景象可以说是日月无光、悲惨异常,凡是打过仗的地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打仗还殃及了无辜的老百姓,有的地方,一个村庄连着一个村庄都成了废墟,老百姓不是被乱兵所杀,就是逃进深山躲了起来。
这天晚上,一场大战之后,官兵的前锋部队遭到了重创,几个被打散的士兵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漫无目的地在黑夜里逃窜。当他们逃到一座废弃的小镇上时,已经又累又困,实在没办法再往前走了。几个人只得停下来,走进了路边一座看上去相对完好的住宅。
这座住宅显然是大户人家的,里面院子套着院子,房屋连着房屋,屋里的陈设也很讲究,主人可能是因为逃得太急了吧,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几个士兵进屋后,翻箱倒柜,又跑到厨房里胡乱找了一些吃食,填饱肚子后便早早睡下了。
夜深了,偌大的一座住宅静得可怕,只有西厢房里,响起几个士兵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半夜时分,西厢房屋外刮起了一阵冷风,随即,窗户被风吹开,窗框吹打在板壁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谁?”靠近窗户的士兵最先被惊醒了,他赶紧推了推身旁的同伴。
风一下又停止了,四周再次静寂下来,屋里院外没有一点儿声音。
“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哩。”被推醒的同伴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倒头又睡下了。
真是奇怪!靠近窗户的士兵揉了揉眼睛,正要继续睡时,突然他看到敞开的窗户里,一个人头正慢慢从外面伸进来。
“有人!”他再次将身旁的同伴推醒了。
这时,月亮已经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这几个被惊醒的士兵惊恐地看到:从窗户里伸进来的是一个女人的脑袋,她头上绾着高高的凤髻,一张鹅蛋脸丰润有致,十分俏丽。
不过,在这几个士兵看来,此刻近在咫尺的美人头却让他们感觉恐怖至极——他们知道,这一带方圆数十里内,已经没有活着的人,更别说是如此美艳的女人!
美人头离士兵们越来越近,他们甚至能看到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色美人痣镶嵌在明净的额头中间。
美人秋波流转,朱唇轻启,欲语还羞,风情万种。
“怎,怎么办?”靠近窗户的士兵哆嗦着,身体向相邻的同伴紧紧靠了过去,受到感染,同伴也跟着颤抖起来。
“咱们打了半辈子的仗,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怕什么啊!”睡在最里面的一个年长士兵突然站起身来,他拿起身旁的腰刀,哗啦一声抽出了雪亮的刀刃。
说时迟,那时快,年长士兵一跃而起,挥刀向那个美人头砍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过后,鲜血四溅,那个美丽的人头已被齐颈斩断,掉落地上。
紧接着,年长士兵一脚踢开房门,提刀冲了出去,其他士兵也跟着冲到了外面。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外面的院子里并没有尸身,地面干干净净,连一滴血迹也没有。
年长士兵不禁愣住了,握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难道真的有鬼?”其他士兵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快,进屋看看那颗人头!”年长士兵突然想到什么。
如果真的是鬼,那颗人头应该早就消失了!大家打燃火镰,点起火把,慢慢向屋里走去。每走一步,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窗户下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那颗凤髻高绾的美人头,人头四周洒满了鲜红的血迹。年长士兵壮着胆子,用刀把人头翻转过来,只见那双眼睛依然大睁着,黑黑的瞳孔反射着红红的火把光。
“啊——”年长士兵大叫一声,扔下火把跑了出去,其他人也扔掉火把,一窝蜂跑了。
火把引燃了屋里的木板和其他易燃物,熊熊火光很快映红了天空,那座大宅连同小镇一起,被大火烧了个精光。
两天之后,几个士兵找到了大部队,不过,由于他们的经历太离奇了,谁也不肯相信他们讲述的事实。又过了两天,官兵在与农民军的交战中再次被打得大败,几个士兵也在战斗中被农民军砍了脑袋,成了孤魂野鬼,他们讲述的离奇经历,也随着官兵的惨败而被人淡忘了……
“死猴子,你讲的一点儿也不轻松,吓死我了。”老板娘捂着胸口,有些嗔怒地埋怨,“现在大家都怕鬼,你偏偏还编这些东西吓人?”
“这个和王晓聪墙上的美人头一样,可不是编出来的,而是我从一本野史中看到的。”瘦高男人说,“如果警察破不了这起案子,我相信若干年后,这个墙上的美人头像也会被载入野史之中的。”
“听说化工厂的两个头头都被抓起来了,老茶客,猴子,你们俩都是高人,帮分析一下这两个害人精前世是干啥的?”有人说。
“据我看来,姓苟的前世很可能是八十年前那个围剿土匪的军阀,而姓杨的就是亲自指挥攻打山寨的官兵连长,这两个人毁了山寨,剿杀了土匪,现在麻老四的鬼魂开始报仇,一把大火烧了化工厂,这两个人看来不死也要蜕层皮了。”瘦高男人说。
“猴子说得对,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估计这两个人有可能会被判死刑。”老茶客呷了一口茶说,“我听说警察这两天要对咱们山下的这片棚户区进行集中清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哩,昨天我看到有人在小巷里东问西问,看样子像是便衣警察。”有个年轻茶客说。
“便衣警察?”瘦高男人一惊,对老板娘说,“你这茶馆里会不会有便衣警察啊?我们在这里神吹胡聊,要是被他们听到,可不是好事哩。”
“应该没有吧……”老板娘把目光向茶馆四处扫视了一下,当她看到坐在门边角落里的两个陌生男人时,脸色不由得变了。
两个陌生男人见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干脆站起身来,走到老茶客和瘦高男人身边说:“我们是公安局的,请你们到局里走一趟吧!”
“我们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只是在这里摆摆龙门阵而已。”老茶客和瘦高男人都有些着慌。
“是呀,他们只是在这里吹吹牛,啥坏事都没干。”老板赶紧上前证明。
“干没干坏事,几句话也讲不清楚,还是跟我们回去慢慢讲吧。”一个便衣警察说着,把证件在老茶客他们面前晃了一下。
“呸,都是这张嘴巴惹的祸!”老茶客当即打了自己两个嘴巴。他和瘦高男人一起,被两个警察带走了。
不过,这两个家伙很快又被警察放了回来。
讯问这两个家伙的过程显得滑稽可笑,他们一到公安局便大讲鬼神,惹得老焦不停地皱眉头。
“我们觉得富豪小区那个女人被杀,和化工厂发生的那么多事情,都是土匪的鬼魂在作祟。”老茶客说,“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和猴子的观点有些不一致,我认为鬼魂是土匪女人,而他却说是土匪头子。你们想想嘛,如果是土匪头子,那墙上的美人头像便不好解释了,那个头像,说白了就是土匪女人直接显魂印上去的。”
“怎么可能呢?如果是土匪女人的鬼魂,那富豪小区的那个女人又是咋回事,她明明就是土匪女人投胎的嘛……”瘦高男人反驳。
老焦再也无法听下去了,他走到外面,对那两个便衣警察说:“你们怎么带了这两个家伙回来?现在就让他们回去吧,别再浪费咱们的时间和精力了。”
“是。”两个便衣警察闹了一个大红脸,赶紧进屋,打发那两个家伙回去了。
就在老焦他们讯问老茶客和瘦高男人的时候,老毕和小陈悄悄离开公安局,来到了“美家居”光头老板的办公室。
不过,他们很快又从光头老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老毕脸色阴沉,怏怏不乐。他的心情,一如这座城市冬天阴霾厚重的天气,沉闷而忧郁。
从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出来后,老毕的心情有些糟糕。
“老毕,你好像有些不高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陈感到大惑不解,刚才,他们在光头老板的办公室里,只是谈了一小会儿,老毕便突然提出告辞。
“没什么,我只是想静一静,把自己的思绪再好好整理一下。”老毕说,“小陈,到目前为止,你觉得凶手最有可能来自哪里?”
“根据血型对比,化工厂干部职工的嫌疑早就被排除在外了,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凶手来自外面。”小陈说,“可是从目前来看,外面的人都没有一个确定的对象,说真的,我现在头脑里迷雾重重,没有一点儿眉目。”
“是的,这起案子太特殊了,这也是我烦恼的原因。”老毕重新点燃一支烟说,“凶手迟迟不肯现身,看来他的智商和反侦察能力太强了,咱们实在不可小视啊。”
“这么说,你心中已经确定了凶手?”
“不敢这么说,不到最后一刻,我也无法确定。”老毕摇了摇头。
“这几天,你先后两次到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来打探情况,难道这家公司有问题吗?”
“在你看来呢?”
“我觉得光头老板有些可疑。第一,他似乎太过精明了,而且阅历丰富,长相也有点儿那个;第二,他对咱们的态度似乎太过热情,你也知道,一般情况下,人们都会对咱们避之唯恐不及,但光头的表现有些反常,这似乎说明他心中有鬼;第三,最重要的一点是,光头是一个搞书画的艺术家,绘画的能力很强,王晓聪墙上那个美人头像说不定就是出自他的手笔;此外,艺术家一般都比较感性,情绪的自控能力较差,容易干出杀人之类的过激事情来——从以上情况综合来看,光头确实有些可疑。”
“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更深层次的东西,还需要下功夫去调查和挖掘。”老毕不置可否地说,“现在需要咱们干的事情还有很多哩,唉!”
老毕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表现得如此烦恼过。小陈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咱们现在去哪里?”车转过街口,小陈问道。
“现在快到晚饭时间了,干脆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吧。”老毕看了看手表说,“不知道老柳现在在何处,我今天心里很烦闷,特想找个人一起喝酒解闷。”
“找老柳喝酒?”小陈有些纳闷,“你肝脏不好,喝闷酒对身体可不好啊。”
“没关系,人生难得几回醉,你就让我今晚醉一次吧。”老毕说着,掏出手机联系起来。
小陈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话忍了回去。他知道老毕心里的烦闷,这种烦闷不单是来自看不见的凶手,还有来自省厅领导和老焦的排斥。
半小时后,老柳揣着一瓶本地酿制的“红高粱”酒,匆匆走进了市中心的一家饭馆。
包间里,老毕已经点了满满一桌菜,和小陈一起恭候着老柳的到来。
“老毕,无功不受禄,今晚让你破费,实在过意不去啊。”老柳打着哈哈,他一脸的憔悴,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
“老柳,昨晚又熬夜了吧?”老毕关切地说,“你可要注意身体呀!”
“没办法,昨晚帮交警队处理一起车祸,打理了半夜,确实没休息好。”老柳无可奈何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看来只有退休后,才能享清福了。”
“昨晚的车祸死了几个人?”
“三个。”老柳愣了一下说,“死者太可怕了,有个年轻人的头都成了稀糊糊,根本无法给他整容了。”
“车祸的原因弄清楚了吗?”
“好像说是小轿车超车,结果冲过去后,发现前面又有两辆大货车正并排行驶,小车刹不住,直接钻到了其中一辆货车的肚子里,小车上的人当场全死了。”
“太惨烈了!”想象着车祸的惨状,三个人都不禁摇头叹息。
“来来来,不说那些了,咱们今晚好好喝一顿。”老毕主动把面前的酒杯斟满说,“一醉解百愁——当然,小陈要开车,他就不喝酒了,专门负责给我们斟酒吧。”
老毕说着,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老柳也只得把杯中酒喝了下去。
“老毕,案子有进展了吗?”三杯酒下肚,老柳关切地问。
“这起案子现在不归我负责了。”老毕抽了口烟说,“现在是省厅领导直接指挥,我和小陈已经靠边站了。”
“如果你不参与,这案子肯定很难破,我现在就把话撂在这儿:没有你老毕,那帮人永远都别想找到线索。”老柳有些激动地说。
“你把我抬得太高罗!”老毕摇摇头说,“老柳啊,你不知道,我最近特别烦闷,也特别憋屈。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为这个案子可以说尽心尽力,可最终还是没得到理解和支持。”
“我知道,省厅领导和专家一来,就把你挤到一边去了,不过你放心,再过几天,他们找不到线索,还得再重用你。”老柳端起酒杯,“来吧,老毕,咱俩再干一杯!”
“老柳啊,你可能不知道,对这个案子我已经失去了信心,不想再干下去了,再说省里专家也不容人,我决定退出不干了。”老毕的脸因酒精刺激变得红润起来。
“不干了?”老柳惊讶地看着老毕。
小陈也有些微微惊讶,他用眼色不停向老毕示意,然而老毕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是的,不干了,我最近太累,身体也不太好……我决定退出专案组,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老毕的口齿渐渐变得不清晰了,他用红红的眼睛看着老柳,“老柳,你,你说我这个决,决定如何?”
“我可不同意你这个决定,你退出了,这起案子要破解估计很难。”老柳频频摇头。
“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我明天就,就要打报告,退,退出了。”老毕说完,突然一阵酒意涌上来,他“哇”的一声,将刚刚喝下去的酒菜全吐了出来。
包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酸臭味。小陈连忙叫服务员来打扫。
吐过之后,老毕趴在桌上,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老毕今晚是怎么回事?他心里真的不愉快吗?”老柳看了小陈一眼说。
“是,这一阵子他心里很不痛快。”小陈说,“老毕是个工作责任感很强的人,而且工作也很勤奋,可是因为这起案子,他多次受到省厅领导和专家的质疑与批评,如果换作是我,早就甩手不干了。”
“唉,现在都是这样,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干事的人反而不落好。”老柳叹了口气说,“小陈,你赶紧送老毕回去吧,他喝醉了。”
“好吧,那我现在就送他回去。”小陈说着,用力扶起老毕,向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老柳一直站在饭馆门前,直到小陈的车不见了,他才提着吃饭时剩下的半瓶“红高粱”酒,一摇一摆地向家里走去。
小车里,老毕很快醒了过来。
“老毕,你这么快就醒啦?”小陈递过水杯说,“快喝点儿水吧。”
“我醉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老毕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后说,“老柳呢?他已经回去了吧?”
“已经回去了,你这一吐害得我们都没心情吃饭了。”小陈有些抱怨地说,“你今晚不该喝那么多酒,你可能不知道,你当着老柳的面说省厅领导和专家的不是,万一老柳传出去,对你就更不利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如果想传,那就尽管传吧。”老毕说,“不过,我相信老柳不是那种人。”
“很难说啊,老柳和咱们也不是太熟,你那么相信他?”小陈觉得不可理喻,“你今晚怎么会想到请老柳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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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引蛇出洞(3)
“请他吃饭,自有我的理由。”老毕眼里亮光一闪,说,“但愿这顿饭之后,事情会变得更加明朗起来。”
“老毕,难道你设的是鸿门宴?”小陈一惊,车差点儿撞到了路边人行道的树干上。
令小陈没有想到的是,老毕第二天真的提出了退出专案组的请求,他的理由很简单:身体不好,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调整。
老毕的请求报告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专案组引起了很大轰动。谁都明白,老毕在这种时刻退出,无疑让案件的侦破雪上加霜。
“大家都来看看这份报告,这是一个富有经验的老专家在关键时刻应有的表现吗?”省厅领导把老毕的请求报告摔在桌上,语气严厉地说,“现在大家都面临很大压力,都在废寝忘食工作的时候,毕麦斯同志居然以身体不好为由退出专案组!当然,我相信他的身体确实是有问题,确实应该请假休息,但有必要一定退出专案组吗?”
老毕再一次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如过去的每一次会议一样,老毕的神色依然很平静,昨晚的醉酒只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丝憔悴——除了那丝憔悴,看不出老毕身体哪里有问题。
“既然已经请假,再保留专案组成员的位置就没多少意义了。”老毕不急不躁地说,“最近我老是感到疲惫,精力难以集中,而且心脏似乎也有问题,所以请假之后,医院去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我原来的一些工作,可以由我的助手陈冉接替,我会把关于这个案件的所有资料都交给他,由他与专案组进行沟通和配合。”
小陈望着老毕,不知道他为何说出了这番话,据小陈所知,老毕的身体一向很好,从没听他说过心脏不好之类的话,莫非,老毕真的不想干了?
“老毕呀,你能不能过几天再请假,你也知道,现在正是专案组最困难的时期,你过去一直负责这起案件,对情况最为熟悉,如果你现在甩手不干,不但是对专案组不负责,也是对受害者不负责啊。”省厅领导转变口气,语重心长地劝说。
“可我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吧?我再重复一遍:我的心脏有问题,精神也有问题,必须尽快到省城检查。”老毕不为所动,而且说出来的话冷若冰霜。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我就不信,离了你毕麦斯,这起案子就破不了了!”省厅领导骤然变脸,拍着桌子厉声说。
老毕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老毕,你真的要到省城去检查吗?”小陈追出来问道。
“你说呢?”老毕回过头说道,“和领导都闹到这份上了,医院去吗?”
“那我送你去吧。”
“不用,你留下来好好参与破案吧,咱们随时保持联络,你这边有什么情况,及时与我沟通。”老毕拍了拍小陈的肩膀,快速向大门外走去。
老毕最近的行为太怪异了,难道这一切与破案有关吗?小陈目送老毕走出了大门,他站在院内想了半天,仍然理不出头绪。
老毕走后,侦破小组重新进行了调整,小陈顶替老毕,被吸纳进了小组之中。此外,江涛和小黎也作为原破案参与人员,一并进入了专案组。
省厅领导主持会议,进行了大调整之后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下一步,我认为重点要放在两个方面,第一,是化工厂的两位领导,他们的案子不但要作为经济大案进行严肃查处,而且还要深挖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刑事犯罪案件,因为这两个人都有作案的动机,特别是在化工厂被烧一案上,他们的嫌疑最大。虽说他们当时不在本市,但雇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第二,要重点询问陈扬锋、许志明、何辉,以及那个捡垃圾的拾荒者,火灾发生之后的当天晚上,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到现场去,这里面说不定就有名堂。尽管当时老毕询问他们时也作了笔录,但我认为老毕的询问不够详细,给人一种草率、不负责任的感觉。所以,咱们接下来要对这几个人重新进行询问,彻底弄清楚他们到现场去的目的。”老焦第一个站起来说。
“嗯,我同意老焦的观点,接下来,要尽快抽调精兵强将,分成两个小组同时进行,一个小组负责深挖苟和杨背后的犯罪事实,另一个小组对陈扬锋他们进行详细询问,争取能从中找到突破口。”省厅领导转过头,看着朱大头说,“朱局长,你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我有一个想法,可否再派两个人去找一下张天,他是本案的一个关键人物,我相信在李正被人从碉楼推下来的那个晚上,他一定看到了什么。如果能从他嘴中得到一点儿线索,我相信对破案大有裨益。”朱大头建议。
“张天不是疯了吗?”老焦说,“上次我已经带人去看过了,他疯得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
“可否再去了解一下呢?我建议让小陈和小黎再去一趟,他们过去与张天打过交道,彼此比较熟悉,万一张天认出他们,暂时恢复了神志,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吧,那就按你的意思,让小陈和小黎再跑一趟。”省厅领导点头同意了。
接下来,整个侦破小组兵分三路,一路由老焦带领,负责去看守所询问化工厂的两位厂领导,另一路由朱大头带领,负责去询问叫花子和陈扬锋他们,最后的一路,当然就是由小陈负责,带着小黎去精神病院找张天了。
精神病院设在距离市区十多公里的一个乡镇上,原来是乡镇的卫生院,后来经过扩建改建成了精神病院。这里收集了全市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精神病人,由于经常满负荷运行,加上医护人员紧缺,医院面临的压力很大。
小医院大门,一把浇花的水壶便向他们迎面飞来,两人迅速闪躲开来,水壶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水花四溅,小黎的裤子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水渍。
“嘻嘻嘻嘻”,袭击者从墙根后转了出来,捡起水壶,得意地扬长而去。
“我靠,一大早就被弄湿了裤子。”小黎忍不住说了句粗话,拿出手帕拼命擦拭起来。
“医院,黎大小姐就湿身了。”小陈忍俊不禁。
“你才失身呢!”小黎杏眼一瞪,恨不得给幸灾乐祸的小陈一记飞腿。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这时,一个满头白发、身着白大褂的老头匆匆迎了出来,“没伤着你们吧?到我们这里来,可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否则就有被袭击的危险。”
“你就是王院长?我们是专案组的小陈和小黎,专程到这里来找张天。”小陈上前,和王院长握了握手。
院子里果然处处隐藏着危险,幸好有医生和护士全力“护驾”,小陈他们才安全到达了张天住的病房。
一段时间没见,张天更加瘦削了,两边脸颊深陷下去,颧骨却高高耸了起来;他脸上的眼镜也不见了,两只暗淡无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墙壁,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张天还算是比较安静的,他只是偶尔会大喊‘鬼来了,鬼来了’,表情显得异常惊慌。我们经过会诊认为,他可能是受到极度惊吓引起的大脑功能紊乱,现在病人的知觉、意识、情感、思维、行为和智商都严重缺失了。”王院长叹了口气说,“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工作和生活的能力,医院里了。”
“张天,你还认识我们吗?”小陈蹲下身子说。
张天没有半点儿反应,他甚至连脖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让我来试一试。”小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说,“张天,我是小黎,我曾经到过你们单身宿舍楼,你想起来了吗?”
“鬼,鬼来了!”张天看到小黎,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拼命抱住王院长,浑身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请你们不要再打扰他了。”王院长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小陈他们只得走了出来。
“看来张天已经彻底疯了。”临上车时,医院,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是啊,凶手太可恶了,张天这样简直是活受罪。”小黎也摇头叹息。
他们的小车开出没多远,这时一辆面包车迎面驶来,错车的一刹那,小陈不经意间向左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迅速发生了变化。
开车的人好像是老柳,他到这里来干啥?小陈的心里浮出一个疑问。
老毕到省城去了之后,便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一连几天,他的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无论小陈怎么打,听到的始终是这句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老毕怎么了?不会是他的身体真检查出毛病来了吧?小陈忧心忡忡,一方面,他真的牵挂着老毕的身体,担心老毕得什么大病;另一方面,他也有许多新的情况要向老毕报告,比如化工厂两个头头的审查结果,以及老柳最近的一些神秘举动等等,这些话他只能向老毕说,并希望得到老毕的剖析和解读。
侦破小组仍然没有取得令人满意的进展,苟厂长和杨副厂长坚持称自己没有雇凶杀人,更没有放火烧厂,而对叫花子及陈扬锋他们的讯问也没有什么结果,当然,张天这边更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得到。
三个方向的努力都失败了。在此期间,专案组却接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电话,不停有领导询问案情进展,并指示要尽一切努力,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同志们,最近我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我也知道大家投入了全部的智慧和心血,付出了超常的汗水和辛劳,可是案情没有一点儿进展,凶手依然逍遥法外。这种最关键、最艰辛的时刻,我们一定要坚强地顶住,不能后退半步,要和凶手比耐心、斗智力,我相信凶手一定会浮出水面的。”省厅领导给大家打气。
“我觉得凶手制造了这几起惊天大案,他可能早就逃之夭夭,已经不在本地了吧?”有人提出疑问,“我们的视野是不是应该更宽阔一些呢?”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考虑过了,如果凶手逃到外地,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焦说,“不过据我们的分析判断,他应该还在本地,因为他烧毁化工厂,显然是为了实现某种目的,从目前来看,他的这种目的还没有达到,所以他离开本地的可能性比较小。”
“是的,目前我们只能把力量集中在案发地展开调查,如果分散到全国各地,那样无异于大海捞针,抓到凶手的可能性则更小了。”省厅领导肯定了老焦的观点,其他人也就没有再发言了。
每天例行的案情通报会结束后,小陈回到住处,习惯性地拨打老毕的手机,然而,这次没再让他失望,电话居然通了。
“老毕,这几天你怎么回事?是想逼我到省城去看你吗?”小陈有些生气地说,“快把体检结果告诉我!”
“没什么大问题,谢谢老弟关心。”老毕哈哈一笑说,“不过,通过心电图检查,还是发现左心室有点儿高电压——我也不知道这高电压是什么意思,按医生的建议,就是要好好休息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专案组目前可以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三个方向的路都走死了。”小陈说着,将侦破小组近期的活动详细地向老毕作了汇报。
“老焦有老焦的破案思路和方法,咱们要尊重人家。你呢,也要尽快适应他的工作方式。”老毕显然不愿意听小陈倒苦水,他不太乐意地打断了他的诉说。
“那天我和小黎去精神病院看张天,回来的路上,无意间看到了老柳。”小陈转换了一下话题,他知道老毕肯定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是吗?”不料老毕依然不感兴趣,他漫不经心地说,“老柳去精神病院应该是正常的事情,据我所知,医院里当护工,人家去看望侄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那……”小陈语塞了,他原以为是一个新的信息,不过在老毕这里却毫无价值。
“就这样吧,医院检查,有事咱们再联系。”老毕道了一声“再见”,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小陈再打过去,老毕已经关机了。
看来老毕是真的不想管这起案子了!小陈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电话,他呆愣着想了半天,实在想不通老毕放弃这起案子的理由,也许,老毕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吧?
老毕放弃了,但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破案!小陈激动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凶手捉拿归案的美好前景,如果这起轰动全市的大案是他陈冉所破的,那可真是一夜成名天下知啊!
小陈再也坐不住了,他拿出纸笔,将每一个与案件有关的人都逐一写下来,然后仔细分析他们与案子的关系。这是老毕曾经教他的方法,名称叫“树型”分析法,也就是说,案子本身就像一棵大树,而每一个嫌疑人就像这棵大树的枝丫,离树根越近的枝丫,嫌疑越大,作案的可能性也越高。
小陈在纸上画了一棵大树,然后为大树添加了许多枝丫,不过,分析了半天,头昏脑涨的他仍没有弄清哪一根枝丫离树根更近,最有可能的嫌疑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这让他感到无比抓狂。
算了!小陈扔掉纸笔,一屁股陷进沙发里,随手打开电视,本地的频道正播放广告,铺天盖地的广告蜂拥而来,让他不胜其烦。他正想换频道时,突然一条招聘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想实现自己的梦想,让自己的设计理念走进千家万户吗?那就来吧,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期待你的加盟,公司将为你提供最好的平台,让你大展宏图,成为装饰装修行业的佼佼者……”伴随话音,画面上出现了一间粉红色的卧室,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躺在粉红色的床上,秋波流转,燕语莺声:“‘美家居’真的棒,我真的好喜欢‘美家居’营造的浪漫氛围哦。”最后的一个“哦”字尾音很长,让人情不自禁地浮相联翩。
女子和粉红色房间被其他广告画面顶替后,小陈的头脑中已经把今晚的活动安排好了:如果晚上八点以前专案组不开会,他就一个人悄悄溜到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门前去探望。凭直觉,他觉得那个可以和老狐狸相媲美的光头老板很值得怀疑。
晚上八点一刻,小陈开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直奔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而去。小陈悄悄来到了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对面的街道上。虽然是晚上,但这家公司门口依然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那份热火朝天的劲儿,无不显示出装饰装修公司近年来生意的红火和鼎盛。
小陈仔细盯着对面每一个进出公司的人,尽管知道这种行为有可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但他不想放弃。破案需要运气,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有的时候,运气就是时间和精力堆砌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从眼前溜了过去,黑夜对小陈来说显得既漫长又无聊。“当警察要耐得住寂寞,特别是对一名搞侦探工作的警察来说尤其如此。”这是老毕说过的话,往日与老毕一起破案,小陈还不觉得寂寞,今天晚上,他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寂寞的滋味。
“寂寞让我如此美丽,它让我把自己彻底忘记……”小陈想到了一首歌,歌的名字就叫《寂寞如此美丽》,他在心中哼了两句,很快心情便放松下来。
在孤寂无聊之中守候了一个小时左右,对面的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依然毫无下班关门的迹象。
小陈正在胡思乱想时,一辆电动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公司门口,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他先是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快步走进了公司大门。
对这个男人,小陈非常熟悉,不过他一下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到这里来干啥?难道也想装修房子吗?不过看样子又不太像,小陈正在胡思乱想时,另一边的车门突然被人拉开,一个人像猿猴般敏捷地钻进车里来。
“谁?”小陈回头一看,不禁愣住了。
第32章真凶浮出(1)
老毕话音刚落,门被轻轻推开,随即,一个男人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看到老毕,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发生了变化,不过,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小陈和江涛已经从门后扑了过来,只一瞬之间,这个壮实的男人便被制伏了。
案子悬而未决,侦破小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每个人的内心都十分焦灼不安。
走访、摸排、会商、分析……每天,办案人员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高速运转。除了紧张的办案工作,他们还得随时应对来自外界的各种压力。
这天上午,东城公安分局门口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鞭炮声响了很长时间,之后,一股呛人的烟雾像一张大网般,慢慢向着办公楼的方向飘来。
“不好啦,王晓聪、李正和孙一平的家属来了,他们硬要闯进来,门卫不让进,双方正在抓扯哩。”江涛从外面跑进来报告。
“王晓聪他们的家属?”朱大头心中不禁咯噔一下,立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唉,这下可能麻烦大了。”一位市局领导探头向外看了看,脸色一下变了。
“朱局长,请你去解决一下。”省厅领导对朱大头说,“记住:态度一定要和气,解释一定要到位,安排一定要周全。”
“好,我尽力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朱大头答应一声,赶紧带着江涛和小黎走了出去。
外面,三个死者的亲属臂缠黑纱,一边痛哭一边抛撒纸钱,其中王晓聪的哥哥和孙一平的父亲试图朝公安局大门里冲,但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安拦住了。
“我们的亲人遇害了,为何还不让我们进去见上一面?”孙一平的父亲痛心疾首地说。
“领导们正在里面上班,不能进去打扰!”保安的解释苍白无力。
“上什么班,搞了这么久,连凶手是谁都没弄清楚。让我们进去!”王晓聪的哥哥使劲往里挤。
但两个保安坚守阵地,王晓聪的哥哥无法越雷池半步。
“不许拦着他们!”这时朱大头和江涛、小黎来到了大门口,隔着老远,朱大头便大声吼道。
正在吵闹的双方都愣住了。保安疑惑地看了看朱大头,很不情愿地让开了中间的道路。而孙一平的父亲和王晓聪的哥哥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你们都是化工厂受害者的家属吧?”朱大头语气轻柔地说,“小江,小黎,快请大家到局招待所住下再说。”
几名受害者家属站住不动,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朱大头。
“大家不要怀疑了,这位是我们的朱局长。”江涛和小黎走上前,帮助他们把随身携带的行李接了过来。
这次来的家属一共是四个人,他们分别是王晓聪的哥哥和嫂子、李正的姐姐,以及孙一平的父亲。在局招待所安顿下来后,大家的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
“孩子是怎么死的,请公安局的同志尽快给个说法,我们都是农村人,田里的活也多,实在耽搁不起。”孙一平的父亲直截了当地说。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满头白发,眼睛布满血丝,大概是悲伤过度,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就是,我弟弟是咋死的,你们也要给个说法,不能这么着就糊弄过去了。”王晓聪的哥哥瓮声瓮气地说,“他是死在你们公安局的,你们不赔钱是说不过去的。”
只有李正的姐姐没有说话,她一直默默抹着眼泪,神情十分悲戚。
“你们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自己的亲人不明不白地死了,当然需要一个信服的说法,下一步,该赔偿的就要赔偿,该说明的必须要说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请大家相信政府,相信公安局,我们一定把这事妥善处理好。”朱大头说,“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案子还没有告破,凶手没有抓到,所以你们提出的问题目前还无法解决。等案子侦破以后,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那你给我们一个准信,这案子啥时能破?”孙一平的父亲说,“我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老婆必须有人照顾,你们总不能让我在这里守个一年半载吧?”
“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家里的事情还很多。”王晓聪的哥嫂也说。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正的姐姐说话了,这个四十多岁的瘦弱女人咬了咬嘴唇说:“这个案子一天不破,我一天不会离开,我一定要亲眼看看是谁那么狠心,杀了我们家李正!”
江涛和小黎都紧张地看着朱大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请你们在这里安心住下来,需要什么请告诉服务员。我们呢,一定会抓紧时间破案,也请你们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你们想想,如果你们这样天天和警察闹,我们还怎么破案呢?”朱大头耐心地说。
这一番话,让几个死者家属都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了。
下午,专案组全部人马再次分散出发,到认为可疑的路口、饭店、宾馆等地方去逐一排查。小陈和江涛、小黎一组,负责到一家二星级宾馆去摸排。
那是本市最早修建的一家二星级宾馆,由于年代久远,宾馆显得有些破败。近年来,随着更多的三星、四星宾馆和酒楼相继落成,那家溢满沧桑的宾馆就像风韵褪去的老妇,逐渐被人遗忘,选择到这里住宿的,多是一些做小本生意的买卖人,或者常年在外出差的小企业销售员。此外,附近一所大学的男女学生,偶尔也偷偷跑到这里来开房,享受年轻激情的愉悦。
小陈他们先是来到宾馆前台,和服务员说明了情况,然后在服务员的陪同下,一起去住了旅客的房间挨个调查。
对这种漫无目的的调查,大家戏称“撒大网”,网收起来后,里面有没有鱼,恐怕只有鬼才知道。过去,有的地方利用这种方式破获了大案、要案,于是这种撞运气似的“撒大网”,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偶尔也会被利用起来。
查看了一楼和二楼,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宾馆住的人本来就少,而一楼和二楼住的就更少了。登记了住宿的旅客,不是出去办事,就是在房间里发呆或看电视。
不过,当他们走到三楼时,情况发生了一点儿变化。在三楼靠近走廊左侧的房间里,传出阵阵呻吟,声音很轻微,但在静寂的楼道里听来十分清晰。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种声音的含义是什么。
小黎和女服务员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地泛出了些许红晕。
“这个人登记住宿的时候,是一个人吗?”小陈小声问。
“是的,当时登记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服务员回答。
“那就很清楚了,青天白日干这种勾当,一定是卖淫嫖娼!”江涛说着,示意服务员伸手敲门。
“谁?”屋里的呻吟声一下停止了,一个男人警觉地问。
“是我,服务员。”
“我现在正忙着哩,有啥事等会儿再说吧。”男人有些愠怒。
“把门打开!”江涛向服务员努了努嘴。
随着门锁转动,房门一下被推开,屋里的一切顿时暴露在大家眼前。两具赤身裸体的肉体白花花一片。床上的男女手忙脚乱,赶紧抓起被单披在身上。
“你们,你们是谁?”男人惊恐不安地问。而女的却低着头一言不发,任披散的长头遮住了脸庞。
“赶紧把衣服穿上吧。”江涛把桌上的衣服扔给他们,和服务员一起走出了房间。
几分钟后,江涛他们重新走进房间,这时床上的男女已经穿好了衣服。男的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油汗,一看便是长期在外打工的人;女的约二十五六岁,皮肤白嫩,面容姣好——她,不是李正的女朋友白凌吗?
不用问就已经清楚了:刚才她和这个男人待在房间里,正在做着那种肮脏的皮肉交易。
“你怎么在这里?”小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凌咬了咬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白凌,这是怎么回事?”小黎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上前拉着白凌的胳膊说,“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出来做这个的吧?”
白凌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在空落落的楼道里飘荡开来,让人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晚上八点,在省厅领导的主持下,案情通报会准时召开,各路人马齐聚在一起,通报下午摸排走访的情况。
不过,此时的小陈却无心汇报,因为他得在八点半以前赶到市中心的一家茶楼去。在那里,有一个重要人物正等着他。
这个重要人物,就是他的师傅兼忘年交老毕。傍晚时分,老毕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八个字:晚八点半,锦风茶楼。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就到八点二十分了,而通报会仍没有结束的迹象,小陈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狠狠心,硬着头皮去向领导请假。
“孟厅长,我们那一路的情况已经报告完毕了,我现在有一点儿事情,可否提前走呢?”小陈走到省厅领导面前小声说。
省厅领导沉默不语,小陈感到有些紧张。的确,在这个时候请假,无疑是自讨没趣。
然而,令小陈意想不到的是,省厅领导只沉默了几秒钟时间,便点头同意了,他看着小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小陈如遇大赦一般,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在开车前往锦风茶楼的路上,小陈心中思绪万千,他不知道这次老毕又要玩什么新花样了——
前天晚上,小陈守候在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门前,当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美家居”,心里正疑惑不解时,突然一个人拉开车门钻了进来,当场把他吓了一大跳。
“老毕,是你吗?”小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我,难道还会是别人?”老毕眯缝着眼睛说,“我觉得咱们应该离开这里了,你的车老停在这里,会引起别人怀疑的。走罗,你顺路送我回去吧。”
“老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在省城吗?”回去的路上,小陈始终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难道你有分身术不成?”
“分身术倒是没有,不过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去省城。”老毕有些得意地弹了弹烟灰。
“你没有去省城?”小陈的嘴张成了大大的“o”字形。
“那天在会上不告而别后,我不过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然后把手机关掉了——事情就这么简单,嘿嘿,你以为我真的会跑到省城去?”老毕继续着自己的小得意。
“你这么做的目的,都是为了破案?”
“是的,兵法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引蛇出洞,如果我一直守在洞口,蛇永远都不可能出来,没办法,只好用这一招了。”老毕叹了口气说,“功夫总算没有白费,这些天算是有一点儿小小的收获了。”
“是吗,你已经锁定了凶手?”小陈惊喜地说。
“这个还不敢说。”老毕摇了摇头,“我看这起案件不到最后一刻,就是上帝也不敢拍板。”
“哦。”小陈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失望的神色,他是多么希望老毕尽快破案啊,那样一来,老毕过去所受的一切委屈都会烟消云散了,而那些嘲笑老毕的人,也将永远闭上臭嘴了。
很快,老毕住的地方到了。
“你不用替我担心,事在人为,我相信凶手最终会落网的。”老毕下车,拍了拍小陈的肩膀说,“这段时间你还是继续在侦破小组工作吧,关于我没去省城的事情,请不要和任何人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另外,如果需要你帮助,我会和你联系的。”
目送老毕消失在一个农家小院后,小陈才开车离开……
不知不觉中,锦风茶楼到了。这是一家掩映在众多商铺包围中的茶楼,很不起眼,但茶楼的内部装修很有文化气息,尤其是随处可见的书画,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茶楼大厅里,每天还会定时举行别开生面的茶艺表演。
小陈赶到茶楼大厅时,正赶上今天的最后一次茶艺表演。这里的茶艺表演叫做“龙行十八式”,据说融合了传统茶道、武术、舞蹈、禅学、易理等,充满玄机妙理。大厅里,两个青年男女各执一把嘴长一米多的水壶,伴随优美的音乐,两人翻转腾挪,提壶把盏,准确将水注入杯盏中。每一式都模仿龙的动作,看上去既赏心悦目,心动神驰,又有些令人心惊胆战,目不暇接。
老毕已经在茶楼的一个包间里等候了,不过,让小陈没有想到的是,包间里还坐着一个人,他就是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的光头老板。
“陈警官,快来品尝正宗的西湖龙井。”光头看见小陈进来,连忙站起身来,给小陈斟了一杯茶。
“小陈,刚才我和尹总正讨论茶艺来着,你喝了那么多年的茶,也看过无数次茶艺表演,你能说出‘龙行十八式’的具体名称吗?”老毕似乎心情不错。
“我看过就忘了,一式都没有记着。”小陈摇了摇头,心想今天老毕让自己来,不会只是单纯喝茶、讨论茶艺的吧?
“那请尹总给详细讲讲,我也洗耳恭听一番。”老毕笑着说。
“那我就献丑了。”光头哈哈一笑说,“茶艺表演是茶文化的一个重要内容,中国的茶文化历史悠久,底蕴深厚。‘龙行十八式’可以说正是茶文化发展到鼎盛时期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它的第一式叫蛟龙出海,第二式叫白龙过江,第三式叫乌龙摆尾,第四式叫飞龙在天,第五式叫青龙戏珠,第六式叫惊龙回首,第七式叫亢龙有悔,第八式叫玉龙扣月,第九式叫祥龙献瑞,第十式叫潜龙腾渊,第十一式叫龙吟天外,第十二式叫战龙在野,第十三式叫金龙卸甲,第十四式叫龙兴雨施,第十五式叫见龙在田,第十六式叫龙卧高岗,第十七式叫吉龙进宝,第十八式叫龙行天下。”
光头一口气说出了“龙行十八式”的具体名称,当说到最后一式“龙行天下”时,老毕和小陈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三人品了一会儿茶后,光头把面前的茶具一推,看着老毕说:“毕老,我猜你今天请我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主要是想向你打听一下,你们招聘设计人员的工作进行得如何了?”老毕说。
“目前是报名阶段,然后接下来是初审,初审选上的人,才能参加面试。”光头疑惑地说,“毕老这么关心我们公司的招聘,莫非……”
“没错,我有一个远房亲戚想来参加你们公司的招聘,但不知道能不能招聘上,所以我在这里向你推荐一下。”老毕吸了口烟说。
“既然是毕老的亲戚,那就没啥可说的了。”光头哈哈一笑,“只要业务上过得去,到时我让人力资源部关照一下就成了。”
“那真是太感谢了!”老毕拱了拱手,“不过,请你和公司的人在他面前,千万不要说出我的名字,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如果知道我找过你,他肯定会无地自容,没脸在你们公司干下去了。”
“好的,这个请你放心,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业务能力太差,那公司也不能白养他,只能请他另谋高就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老毕连连点头。
小陈坐在一旁,听着老毕和光头的对话,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不知道老毕的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顺便再向你打听一下,安天下装饰装修公司的情况如何?”过了一会儿,老毕再次问道。
“‘安天下’可以说是我们公司的主要竞争对手,前几年该公司发展很好,生意很火爆,他们主要做别墅的内外装修,不过今年以来,随着别墅房产的逐渐衰落,他们公司的业务量大幅下滑,慢慢被我们‘美家居’甩在了身后。”光头摇摇脑袋说,“所以干我们这一行风险也很大啊,我有一种预感,别墅房产的衰落有可能是整个房地产崩盘的开始,如果房地产不景气,我们装修行业也难以为继呀。”
“对,这就像食物链一样,环环相扣。”老毕赞同地说,“听说‘安天下’上半年裁了不少员工,是这样吗?”
“业务量大幅下滑,不裁人怎么过?当然,他们公司裁的多数是一些兼职的员工,对于正式员工,他们还是有所考虑的。”光头说,“我今天下午到人力资源部看了一下,前来参加应聘的人,有不少似乎就曾在‘安天下’干过哩。”
这天晚上的茶会,在一场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谈中结束了。送走光头老板后,老毕和小陈再次回到了包间里。
“老毕,你今天晚上请光头来喝茶,不会是真的为了亲戚吧?”小陈试探着问道。
“你觉得呢?”老毕似笑非笑地说,“不过,有一天我可能真的要去会会这个亲戚哩。”
“是吗?”小陈一时愣住了。
第33章真凶浮出(2)
在对待白凌和那个男人的处理问题上,小陈、小黎和江涛的意见出现了严重分歧。
江涛认为按照相关治安管理条例,白凌和那个男人都有责任,应该各打五十大板,每人罚款五千元了事。而小陈和小黎却不同意对白凌进行处罚,一方面是同情她,另一方面是觉得她心中一定有难以言说的痛苦。
事情发生之后,白凌守口如瓶,除了哭泣,什么话也不肯说,这让小陈他们也感觉很为难。
“既然咱们的意见不一致,那干脆把这事报告大头局长,让他来定夺吧。”江涛有些不高兴了。
上午,朱大头正要带另一个小组去摸排,听了江涛的报告,不太耐烦地说:“不就是一桩卖淫嫖娼吗?多大点儿事呀,你们自己处理好就行了,用不着和我说。”
“那个女的是李正的女朋友,小陈和小黎不同意对她处罚,所以只能请你来裁决了。”江涛说。
“什么,李正的女朋友?”朱大头有些惊讶。对那个叫白凌的女孩,他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李正跳楼的那天,他和老毕一起在李正房间里看过她的照片。
“是呀,我们也没有想到,李正的女朋友居然会跑出来卖淫。”江涛说。
朱大头随江涛来到羁押白凌和那个男人的东城街派出所,小陈和小黎也在这里,一看朱大头来到,两人忙站起来让座。
“对那个男人的处罚,我们都没什么意见,罚款是没得说了,不过,对白凌的处罚是否应考虑一下,我们觉得她一定有难言之隐。”小陈说。
朱大头点了点头,他走到隔壁房间,训了那个男人几句,然后让派出所的民警小丁带男人去交钱。男人一脸苦相,先是不停求饶,看事态不可挽回,便开始讨价还价,说自己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可否只交两千元。
“该交多少钱,我们都是有规定的。如果你身上没带足钱,那我们只好通知你单位或家属来帮你交了。”朱大头严肃地说,“这里不是菜市场,你和我们讨价还价没用。”
男人一下如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地随小丁走出了房间。
朱大头又来到白凌所在的房间。在派出所待了一晚上,白凌两眼红肿,神情憔悴,看到朱大头进来,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白凌,你知道自己犯的错误吗?”朱大头说,“目前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交罚金立马走人,二是接受十五天的治安拘留处罚。”
“我没有钱,如果有钱,我也不会走这条路了。”白凌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听说你过去在公司里当文员,好好的工作不干,怎么去做这种事呢?”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把工作丢掉,也不会穷得连我妈的医药费都付不起。”白凌咬了咬牙说,“我恨他,恨死他了!”
“你说的他,是指李正吗?”朱大头轻声问。
“除了他,还能有别人?”白凌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叹息一声说,“他太自私了,不但毁了我的一生,还丢下我不管——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找他讨个公道。”
说完这话,白凌又沉默不语,只任泪水静静地在脸上流淌。
“好啦,不要哭了,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就尽管说出来吧。”小黎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很难过呀!”
“好姐姐——”白凌突然转身抱住小黎,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哭够了,白凌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平静地讲起了与李正相识、相爱到最后分手的过程。
我和李正是大学时的同学,我们就读的那所学校,名义上是大学,其实不过是一所三流大学设立的分校,说穿了,学校和大专没多少区别,毕业后的就业前景十分黯淡,所以大家读书时都没怎么用功,有的成天到校外鬼混,有的埋头网络游戏,还有的沉湎于谈情说爱。不过,在众多混日子的同学中,有一个人却显得特立独行,与众不同,他不但学习用功,各门成绩名列前茅,而且热衷学校的各种活动,并在大二时便成为校学生会干部。
这个人就是李正。大概是看惯了周围那些颓废的同学,我对勤奋用功的李正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我开始主动接近他,向他请教学习上的事情,一起讨论学校的人和事。我知道他来自农村,家庭条件不好,而我来自小镇,家境相对要好一些,于是我在生活上默默地关心他,帮助他。时间一久,我们便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在那所位于南方海滨的三流大学里,留下了我和李正人生最美好的记忆,我们出双入对,卿卿我我,洁白的沙滩上留下过我们追逐的脚印,高大的棕榈树下留下过我们浪漫的温馨,不过,爱情的甜蜜和幸福无法阻挡现实的脚步,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后,我们不得不面对就业的残酷现实。对很多人来说,毕业就意味着失业,意味着家里花了很多钱却无法得到回报,特别是来自农村的同学,读书早就让家里不堪重负,有些人家更是家徒四壁,负债累累。李正读书一直靠姐姐资助,他们家早已穷得叮当响。如果不是我帮助,他可能很难读完大学。
大四的最后一学期,我们像发疯一般四处寻找工作,开始时期望值很高,处处碰壁之后,希望一点点破灭,诉求一降再降,到后来甚至几百元一个月的工作都有人愿意去干了。我和李正也找过很多单位,但人家的目光都只盯着研究生或重点大学的本科生。万般无奈之下,我和李正回到了我的老家,在这里,我找到了一份公司文员的工作,而李正也顺利地进了化工厂。虽然我们的单位都不如意,工资收入也不高,但能安顿下来,还是让我们感到很满足了。
我父母一直对我和李正恋爱不太支持,特别是我妈,她总觉得李正太穷,而我应该找个家境条件好的人家。不过,在我的坚持下,他们也无可奈何。就这样,我和李正一直保持着恋人关系,平时只要休假,我都会到李正所住的化工厂单身宿舍楼去玩。那个地方环境很好,晚上特别安静,我特别喜欢那个地方,每次去都睡得很香,我甚至幻想:以后结婚,干脆就把那里当新房算了。
如果没有后来出现的美人头像事件,我相信我和李正会一直走下去,走到步入结婚殿堂的那一天。但自从那个诡异的美人头像出现后,我和李正的关系便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最后甚至出现了裂缝……
“那个美人头像怎么会影响你们的关系呢?”小黎觉得不可思议。
“自从王晓聪屋里发现那个头像后,李正就变得闷闷不乐,有一天他对我说,警察可能会怀疑到他头上,因为他借过王晓聪的钥匙,到时候恐怕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为了不连累我,他想暂时和我分开一段时间。当时我死活不同意,我说又不是你干的,身正不怕影歪,你这是何必呢?但他很执拗,在他的坚持下,我们还是分开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到单身宿舍楼去过。”白凌说着眼圈又红了。
“那他和你分开之后,你知道他都在干啥吗?”小黎又问。
“我当时也怀疑他分手有其他目的,但有一次我们在市区见面,他告诉我说,他正在私下调查凶手,查清楚之后还自己一个清白,到时再和我和好。我问他凶手是谁,他却死活不说,只说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他私下在调查凶手?”小黎和江涛都有些惊讶。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之后变得神神秘秘的,自从那次在市区约会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再后来,就听说他跳楼自杀了。”白凌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那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整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以致在一次工作中出现了严重失误,被老板炒了鱿鱼。”
“后来呢?”
“后来我家里也发生了大事,我妈被检查得了子宫癌,急需一大笔钱医治,而我的工作也迟迟没有着落,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到宾馆的美容美发厅去上班了。我想李正死了,我的心也破碎了,人生也没有什么意义,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但总要活下去,要恪尽自己做女儿的责任,所以我两眼一闭,啥都不顾及了……”
几个警察静静地听着,内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白凌最终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她走后,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小黎的眼眶还微微有些潮红。
“江涛,小黎,你们俩都干过户籍工作,认识的人多,白凌的工作,就交给你们去落实了。”朱大头说,“不能再让她待在那种地方了。”
“我们一定尽力去办!”江涛和小黎齐声回答。
这几天,美家居装饰装修公司的光头老板尹总始终处于焦虑不安之中,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老毕先后两次来找他,绝不仅仅是为了他亲戚的工作问题。
“人力资源部吗?请把这次招聘的名单送过来。”他随手拨通了人力资源部的电话。
很快,一份打印完好的名单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尹总,这次招聘一共有二十五人报名,经过初步审查,有十三人不符合基本条件。”人力资源部部长说,“这份名单上的十二人,是我们核定进入面试的合格人员。”
“嗯。”光头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名单,一眼便看到了老毕对他说过的那个名字。
“应聘人员都交了作品吧?我想看看这个人的详细资料和作品。”光头用手指点了点名单上的那个名字。
作品和个人资料送到后,光头又打电话叫来了公司的技术总监。
“应聘人员的作品都是经过你们设计部审核的吧?”光头说,“你对这幅作品是如何评价的?”
“与其他应聘者的设计图相比,这幅作品的绘图功底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它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不过,作者的设计效果与我们公司的要求还有一定差距,当然,这种差距是设计理念上的差距,应该说问题不是很大。如果他能进入我们公司,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担当起独立设计的任务。”技术总监说。
“照你的意思,这个人可以招进我们公司了?”
“是的,我认为从设计这个角度来说,这个人应该没问题。作为技术总监,我也希望公司在这次招聘中,能把这样优秀的人才多多吸纳到我们技术部来。”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光头心中有数了。他拿起电话,准备打给老毕,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电话放下了。
从心底来说,光头是很希望能攀上老毕这个“保护伞”的,毕竟在生意场上,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可能遇到,而老毕在公安系统大名鼎鼎,如果有老毕这棵“大树”撑腰,那么他老尹的腰也会更直,公司的发展也会更顺利了。
不过,安天下装饰装修公司和老毕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想到这个问题,光头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老毕把自己的亲戚推荐给他,同时又在向他打听“安天下”的情况,这其中用意何在?难道,老毕和“安天下”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他是否想借招聘之机,让自己的亲戚到“美家居”来当卧底呢?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老毕打来了电话,迟疑了几秒钟,他还是轻轻摁下了接听键。
“尹总啊,今晚有没有空?我又想请你喝茶了,哈哈。”老毕在那头轻松地笑着说。
“可以呀,还是在锦风茶楼吗?嘿嘿,不错,我就喜欢那里的氛围。”放下电话,光头呆愣了好一会儿,他越来越搞不懂老毕的心思了,如果说这一切只是为了解决他远房亲戚的工作问题,但也用不着三天两头套近乎吧,以他老毕的身份,只需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的呀?
晚上九点,光头走进锦风茶楼时,老毕和小陈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尹总,今晚我点的茶有点儿特别,不知道你喜欢喝不?”老毕说着,将一盎茶推到了他面前,“你尝尝,这是什么茶?”
“这是高寒地区产的荞麦和茶一起制作出来的苦荞茶,因为苦荞中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它和茶叶一起泡成茶,具有软化血管,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等功效。”光头说,“过去我也喜欢喝这种茶,只是近来喝得少一些了。”
“真不愧是茶博士,一喝就尝出味道了。”
“惭愧惭愧。”光头摇摇头说,“毕老啊,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事,我回去和人力资源部、技术部认真研究过了,我们真诚欢迎你的亲戚到‘美家居’大展宏图。”
“是吗?你可不要为了照顾我的面子,违背了公司的原则啊。”老毕点燃一支烟说,“上次我也是顺便说说,你不要太当真。”
“今天下午,我已经和公司技术总监一起审查了他的应聘作品,我们一致认为他完全有能力担当起我公司的工作。”光头说,“你就放心吧,即使没有你打招呼,我们也会录用他的。”
“他的作品如何?绘画能力行吗?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吧?”
“这么说吧,他的绘画技术已经达到了较高水平——当然,以我们专业的目光来看,他需要提升的空间还很大。”光头说,“不过以他的水平,完全可以胜任我们公司设计师这一职位。”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老毕点点头,说,“今天请你来,其实还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什么事?”
“是有关凶宅的事。”小陈接过话头说,“尹总是室内装修设计的专家,应该知道什么叫凶宅吧?”
“专家倒谈不上,不过搞装修的,如果连凶宅都不知道,怎么给人做装修啊?”光头说,“按照民间迷信的说法,凶宅是指闹鬼或曾发生凶案的房屋,不过,在我们看来,凶宅其实是房屋内的阴阳不和谐造成的。”
“是吗?请你给我们详细讲讲。”老毕把烟摁灭,兴趣盎然地倾听起来。
“我们都知道,房屋和祖坟都特别讲究风水,风水的核心,其实就是人与大自然的和谐。说穿了,也就是阴阳平衡。一座房屋风水好不好,其实就是看它的阴阳是否平衡,如果屋里光线很差,常年照射不到阳光,这样的屋子通常湿气较大,一走进去,就会感到阴气沉沉,人待在这样的房间里,心情往往比较郁闷,长此下去,就有可能因心情不好,出现身体内分泌失调或精神错乱等症状。所以选择房屋,首先要避免室内阴气太重。”
“那阳气太盛呢?”
“一座房屋如果光线太充足,也就是所谓的阳气太盛,也会对人体有所影响,比如光线直接影响人的眼睛等部位,而阳气也会使屋里的小气候变得很干燥,人长期待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有所不适。”光头说,“总体来说吧,房屋阴阳失调有两种后果:阴气太重,人容易得大病;阳气太盛,人容易得小病。所以我们搞装饰装修时,都会综合考虑这些因素,并通过我们的设计和装修,尽量使客户的房屋达到阴阳和谐和平衡。”
“如你所说,本市富豪小区的那些别墅楼,属不属于阴气比较重的房屋呢?”小陈看了老毕一眼,轻声问道。
“从地理位置来分析,富豪小区属于背阳区,一天之中,只有下午的阳光能够照射到房屋,从周围的环境配置来看,小区四周树林太过茂密,更加阻挡了光线的进入。不瞒你们说,小区开始修建的时候,我就和公司的其他人说过,我说这个地方阴气太重,不适宜修别墅,结果如何?不到两年,别墅里便发生了凶杀案……”光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光头,不再往下说了。
“怎么不说了?”老毕说,“你是突然想到,我们一次次地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破案?”
“是的,如果你们今晚不提起富豪小区,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说真的,我从没见过毕老你这样的警察,平易近人,对人非常真诚,幸好我没有乱说什么,否则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以后就没法做人了。”光头诚恳地说,“如果你们是为了破案找我,那我二话不说,肯定会全力支持你们。”
“你言重了。”老毕微微一笑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已经离开专案组多日了,案件的侦破工作由省厅领导和专家直接负责。我和小陈找你喝茶的目的,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我亲戚的工作问题,另一方面也是想听你讲讲茶艺、风水之类的龙门阵,让我们也增长点儿见识,你说是不是,小陈?”
第34章真凶浮出(3)
“对对,尹总你还是赶紧讲讲凶宅吧,我特想听听有关凶宅的故事。”小陈连连点头。
“你们是破案的警察,什么样的凶宅没见过?”光头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我讲一个真实的凶宅故事。”
“这个故事是我的一个叫李力的朋友经历的,他在我面前从没说过谎话,所以,我觉得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应该不容置疑。”光头说着,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
三年前,李力从乡下学校调到县城工作。初来乍到,单位没有住房,他只好自己找房子住。东寻西找,最后在县城东郊租到了一套房子。
虽然在郊区,但房子很不错,两室一厅,有厨房也有卫生间,更让李力感到高兴的是,这套房子的租金十分便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当他问房主为何如此便宜时,房主支支吾吾,只说这里偏僻,租房的人少,他是捡一个钱算一个钱。
当天晚上,李力便搬到了出租房居住。周围的环境十分幽静,夜里,耳边基本没有什么杂音,因此,那晚他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感觉精神特好。
住了几天后,李力逐渐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住房的后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子里不时有猫头鹰的叫声;有几座不知什么朝代的老坟,历经千年仍雄踞在树林边上,看上去有些阴森;周围的住户很少,大多是一些早出晚归的租房者,平时难得一见他们的踪影。
工作一上手后,李力就忙得不亦乐乎。由于经常加班,他每天回出租房的时间越来越晚。
一天晚上,李力又加班到十点多。几个同事邀他在外面吃夜宵,酒足饭饱后,他有些醉意地回到出租房,此时时针已指到十二点了。
打开卫生间的门,李力拉亮电灯,准备好好冲个澡睡觉。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突然看见客厅里好像有个人影。李力心头一紧,以为是门没关好,有人跑了进来。由于客厅的电灯只有十五瓦,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绳子,轻飘飘地走到窗口,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会从窗口跳下去。
“喂,你是谁啊?危险,不要站在窗口!”李力大声喊道,由于喝了不少酒,头脑不太清醒,他以为她是新来的邻居走错门了。
那个女人不管不顾,她好像没有听到李力的话。只见她把手伸到窗外,将绳子拴到窗户最上面的铁栏上,然后把绳子的一端系牢,接着,她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这个女人一定有精神病!李力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声,正要走出卫生间去阻止她。猛然间,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玻璃窗关得好好的,那个女人是怎么把手伸到外面去系绳子的呢?
李力浑身一个战栗,酒一下全醒了。随即,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头上滚落下来。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大约一分钟——他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站在窗口的女人发出了嘤嘤的啼哭声。哭声若有若无,时强时弱,在静寂的夜里听来让人心惊肉跳。哭着哭着,女人突然把绳子朝自己的头颈伸去,接着,她双脚悬空,白色的身体随即悬挂了起来。
她上吊了!李力一个激灵,正要喊出声来,这时天空一个闪电,把客厅一下照得亮若白昼。在短暂的亮光里,他看到女人脸色惨白,舌头像一条破败的带子从嘴里伸了出来。
“啊!”李力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叫喊起来。
喊声过后,奇迹再次出现:女人不见了,连同那根上吊的绳子,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力全身上下虚汗淋漓,肌肉酸软无力,爬了几次,都重重地跌倒在地。
这天晚上,他再也不敢睡觉了。他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眼睁睁地熬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李力就找到房屋的主人,要求退房。按照租房协议,租期是一年,如果提前退房,房主有权扣除李力的押金。但李力一提出退房,房主二话不说,爽快地把押金全退还给了他。
走出房主的家,李力仍感到背上冷飕飕的,一股说不出的阴气笼罩在他身上,令他芒刺在背。
“那间房子里吊死过人,一直没人住,你怎么还敢去租呢?”在快走出那个小区的时候,一个自称是房主邻居的老太婆告诉李力。
“吊死过什么人?”李力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一个租房子的女人。去年的这个时间,对了,好像就是昨晚上。那女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听说她是从乡下来的,在城里打工,被老板玩了,老板最后又把她抛弃了……”
回到县城的大街上,李力仍然有种恐惧感,他始终不明白:他和那女人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吓他呢……
“你讲的这个凶宅故事比较特殊,我过去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大体意思是人世间根本不可能存在鬼,有些人之所以看到鬼,是因为鬼出现的地方,曾经有人在那里死亡过——在他(她)们死亡的时候,大地把当时的情景,包括影音都录了下来。当某一天的天气条件与死者去世那一刻的天气完全吻合时,大地就会把死者去世时的情景重现出来。”老毕说,“据说在中外的一些古战场上,至今仍会出现战马齐鸣、喊杀震天的奇怪现象,当地人称为‘鬼还魂’,其实用这种原理分析,也就不足为怪了。”
“对对,毕老说得太好了,其实真正的凶宅并不存在,一切鬼怪现象都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光头说,“下面我再讲一个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这件事情本身也很怪异,后来在我们装修公司的帮助下,那家人才得到了安宁。”
“好,我们洗耳恭听。”小陈为三个人的杯子续上茶。如同那晚请光头喝茶一样,他心里也装着很多的疑惑,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相信老毕的每一次行动都是有目的的。
“说起来,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座凶宅位于城市的中心地带,是一座修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俄式建筑,当时楼里一共住了五户人家,其中一户人家占据了楼的大半部分,他们一家三口是从海外回来的华侨,这座楼房,其实就是他们家的祖业。这户人家住进去后不到半年,怪事便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先是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去见了阎王,接着是有一天,老妈在屋里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弄得半身不遂,再后来,他们家的姑娘也不知怎么患上了抑郁症,好几次想跳楼自杀。当时人们议论纷纷,都说屋里有鬼,有的还说,可能是他们不孝道,惹得祖先不高兴,所以才招致了这样的报应。这样一说,这家人再也不敢在屋里住下去了,他们找了一个中介公司,想把房屋尽快卖出去。可好几个买主上门看了后,虽然对屋子挺满意,但听说他们一家的遭遇后,都不敢买房了。这样一拖就是几个月,他们一家人都很着急,这时有人出主意,说你们不如把房屋重新装修一下,或许可以把屋里的晦气消除掉。就这样,老爷子找到了我们装修公司,我当时进屋一看,发现屋里光线太暗,而且由于是底楼,里面相当潮湿,有些木头的柱梁都已经发霉了,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气。考察之后,我们在不影响整座楼房安全的前提下,对房屋的室内进行了重新设计和装修,尽量增加了房屋的透气性和透光度,使整个房屋焕然一新。房屋主人重新住进去后,再也没有发生过怪异的事情了。”
“你讲的这个故事可以归纳为六个字:装修改变人生。”老毕哈哈一笑说,“尹总真不愧是装修业界的大师,连讲故事也在为自己打广告。”
“这可不是我自吹自擂,其实我们的装修,也就是增加了那个屋子的阳气,使之阴阳平衡,从而达到了一种自然的和谐。”光头说。
“好一个自然的和谐!”老毕说,“那你能否再帮我们分析一下富豪小区凶案的那幢别墅?”
“我认为那也是一幢阴阳失调的住宅,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富豪小区本身阴气就很重,而发生凶案的那幢别墅靠近围墙,自身的阴气更重了一层,再加上别墅里长期只住着一个女人,可以说阴阳严重失衡,长此下去,即使不发生凶案,那个女人也会患上精神方面的疾病。”
“嗯,说得有道理!”老毕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上去深不可测。
上午,市医院门诊部一楼大厅内人来人往,病人和家属络绎不绝,喧闹声像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令人烦躁不安。
“医院来了,没想到这里已经人满为患。”小陈看了看排号的队伍,说,“医院的病人咋这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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